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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父与天师(1)天师回乡

    第一章·天师回乡

    2021年10月26日

    白鱼镇,位于陇洲境内,背靠八百里陵江,侧依三千里绵山,钟灵鼎秀、人杰地灵。

    虽说只是一个小镇,但依靠玄武娘娘的福泽,镇民们养蚕缫丝,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白鱼镇代代相传的薄云纱在陇洲之境颇有盛名,甚至于朝廷每年的特供,薄云纱都位居头衔。

    原因无他,薄云纱质地轻薄透气,拿在手中,好似握着轻飘飘的云彩,再加上色彩鲜艳,质地柔软,在京都之地,颇受贵族们的喜爱,因此白鱼镇的镇民们也倚靠着这薄云纱,赚的盆满钵满,整个白鱼镇,便有三位依靠薄云纱发家的陇洲大户——张家、李家、柳家。

    柳家家主名唤柳富贵,是三家当中的首富,旗下的产业、营生数不胜数,前不久更是迎娶了陇洲有名的歌姬——云月儿,在这白鱼镇当中,乃至整个陇洲之境,都传为了一段佳话。

    不少有幸目睹云月儿国色天香的人们,初听到这则消息都倍感神伤,只因云月儿冰肌玉骨、苗条身段,如今被一个五十有二的老头日日夜夜压在身下攻伐有度,顿时便颇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谁让柳家的老爷有钱呢,年少发家,年中成名,年老更是成为陇洲独一无二的首富,便是那张家与李家,对比柳家都只能遥望项背。

    这世间的真理便是如此,你若身无分文,年老体衰想娶美娇妻,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可你若富可敌国,迎娶美娇妻,便是走上人生巅峰,传为佳话。

    世人皆知龙配凤,有钱亦可金镶铜!不少青年闻此消息,除了捶足顿胸之外,也便只剩下了长吁短叹。

    反倒是那五十有二的刘富贵,自从迎娶了美娇妻,日日笙歌,人倒是越来越精神了,天天红光满面,喜不自胜,端的是让人啧啧称羡。

    柳富贵自发达了之后,娶的婆姨不少,但除了最开始的大房生下了两儿一女外,再无子嗣,哪怕是夜夜新郎,日日笙歌,那些婆姨的肚子,都始终未有动静。

    不过刘富贵膝下的这两个儿子,大儿和二儿也算是人中龙凤了,大儿娶了李家的小姐,现今接管了柳家大部分的生意,经营的也是蒸蒸日上,青出于蓝。

    而二儿子,少年太张扬,轻裘白马踏青榜,荣登金科状元,光耀门楣。

    至于三女儿,坊间有传闻柳富贵膝下是有这三女儿,但十数年了,从未有人见过,未必也引出了不少的猜想,有传言,是柳富贵大发横财得了报应,三女儿得了怪病,皮肤生疮,脚底流脓。

    也有传言说是三女儿自幼夭折,柳家并无此人。

    但也有传言,说是这个三女儿生的口眼歪斜、不堪入目,柳富贵怕那副尊荣影响门风,一直都关在柳家的大宅当中……许是因为这柳家三女儿的神秘,坊间里说什么的都有,但大抵是一些市井之徒,看不得别人好,横生流言蜚语。

    对于这些,柳富贵自然也不会理会,穷人的发言,岂能对富人造成困扰?不论说些什么,也无真凭实据,不过是自呈丑态罢了。

    不过今日,柳富贵梳洗打扮,拖家带口,早早地便在白鱼镇外恭候了起来。

    看那排场,便是新娶的娇妻云月儿都来了,顿时在这个富饶的小镇当中,形成谈资,众人一传十十传百,都很好奇,柳家这般排场,是在迎接什么人?莫不是京里有什么达官贵人要来了?或者状元爷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人们议论纷纷,也是有不少好事之人,早早便跟着柳家来此等待。

    柳富贵的婆姨虽风韵犹存,但大多数已经老了,唯独那新晋的娇妻云月儿,芳华正茂、二十出头,此间穿的一身白裙熟纱,生的是明眸皓齿、闭月羞花,人们看着这位陇洲有名的歌姬,好几个登徒子更是眼睛都移不开了。

    居中的柳老爷一身喜袍,满脸殷切,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不停地朝官道方向张望。

    柳老爷个子不高,背显微驼,满头银发,身形佝偻。

    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红光满面。

    虽然上了年纪,身体却是极好,无病无灾,滋润非常。

    小娇妻静候一旁,当真是人生赢家。

    除了这位云月儿外,人们显然更加在意的是柳家的排场。

    当中有位妇人,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虽上了年纪,却也是风韵柔存,体态婀娜,头上插着金步摇,身上穿着薄云纱,正是柳家的三房,此刻她正与旁边另一位女子说着话。

    女子比三房要小上一些,同样是位美人胚子,芙蓉秀面,双颊晕红,星眼如波,长发垂髫,是柳家的四房。

    「meimei,老爷子这是在等什么人?怎么大早上的把大家都壕来了?」

    「说是小姐要回来了!」

    四房有一好听的名字——杜梨花,当初她被柳富贵收为妾室的时候,柳家老爷的好友子瞻曾贺词一首——十五新娘五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也因此被广为传颂。

    而三房则是跟了柳老爷有七年之久,人称贺三娘,除了已故的大房外,早年间最得老爷喜爱,可惜新人胜旧人,现如今,刚刚入榻的五房云月儿,独得宠爱,唯剩下

    了三房和四房,抱团取暖。

    「小姐?」

    三房闻言皱了皱眉。

    她虽跟着老爷时间最长,但这位小姐,却是素未谋面,只是听说,小姐是大房难产所生,生出小姐后当夜,大房便离世了。

    而作为老来得子,小姐也是自幼受到老爷宠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只不过自己入房之时,小姐已经没了踪影,甚至于整个柳家,见过这位小姐的都不多,不过作为三房,这数年间,也是听到过一些传闻的。

    相传这小姐,自出生后不久,便被一个路过家门的老道带走,每年除了寄几封家书外,从未出现,只留给了老爷一枚玉佩,每次月圆之夜,老爷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抱着这枚玉佩,思念小姐。

    便是那大儿,都只见过自己这位meimei不过数月时间,因此在出生后数月,小姐便被路过的老道抱走了,三房也挺纳闷,老爷那么在乎小姐,怎么还能允许小姐被人抱走呢?而且一走便是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当真奇了怪哉。

    「如果是小姐要回来的话,老爷这番姿态,也便没什么奇怪的了!」

    听到四房所言,三房了然于胸,也便不再多说,静静等待着。

    全体家丁,足足在这镇子口等了两个多时辰,日上三竿了,方才见远处的官道之上,远远走来了三个身影。

    柳老爷原本还坐在太师椅上,看到那三个身影自远处走来,先是眯了眯眼,待看清了,蹭的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面喜色,眼角颤动,难掩激动之情。

    身后众人也全都调整状态,三房和四房更是收拾妆容,满脸堆笑。

    待三道身影走近了,众人齐齐愣了一下。

    只因这三道身影,却是三名身穿道袍的道士,中间的是一位女天师,身着黄色道袍,长发垂背,身段婀娜。

    脸颊白嫩,微微熏粉,玉颈修长,白中带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黄白的宽丝带莞微微束发,更显一股仙子气质,配上那自玉膊处垂下的拂尘,更是如同那画中的天师,人们心中的菩萨,从天际降下。

    与之相比,左右两侧的两位年轻道士虽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可是与当中的女天师相比,却是萤火对皓月,灯芯对烈阳,没有丝毫可比之处,便是那柳老爷刚纳的云月儿,和这最当中的天师一比,也是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看到来人,便是那居中正坐的柳老爷表现最为激烈,他咻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双目圆瞪,全身发颤,便是那佝偻的身影,好似都挺直了不少,浑浊的双目,此刻正紧盯着那当中的女天师,一动不动。

    没过一会儿,柳老爷已经是眼眶泛红,局促不安,想上前又不敢上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哪有一点儿陇洲首富的模样。

    反倒是那女天师,走到近前之后,莲步轻移,冲着柳老爷盈盈一拜。

    「女儿见过爹爹!」

    声音轻柔,婉转似柳上黄莺,闻声者,全都感觉如暖流袭身,久泡温泉,便是一些登徒子,已经是面露迷离,本因那天仙之姿,初见已经是拜倒在了石榴裙下,此刻听到天籁之音,更是把魂儿都丢了,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菩萨停留,天师回眸……「好……好……」

    一声爹爹,柳富贵这才反应了过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是热泪盈眶,体态尽失。

    只见他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近在咫尺,多年未见的女儿,那一双粗糙的大手,瑟瑟发抖的抬了起来,本是朝着女儿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抚去,却是在毫厘间停下,似乎意识到这有所不妥,便转而双手下方,牢牢地握住了女儿的香肩。

    「好好……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也在感叹,当真是造化弄人,天恩浩荡。

    自己的女儿,竟是与自己亡故的发妻长得一般无二,眉梢眼角、仪态姿容,好似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方才初见,自己百感交集,六腑神伤,却是险些失了态,被人看了笑话,此刻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女儿,往前几步,开口道:「这是你的三娘、四娘,还有为父刚刚聘进门的五娘!」

    「三娘、四娘、五娘好……」

    女天师走上前来,冲着三位姨娘盈盈一拜,她虽然是天师,但并未出家,凡俗礼节自然也该遵守。

    并且虽离家数年,心中却也甚是牵挂自己的老父亲和两位哥哥。

    「玄音妹子……」

    刚拜见完三位姨娘,一个体貌富态的中年男人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柳富贵的三女儿名唤柳玄音,虽然也是柳家之女,但因为自小就被抱走抚养的缘故,和剩余两位哥哥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于在大哥柳玄风的记忆中还很模煳,对于自己的这位meimei,更是没什么印象。

    乃至于直到现在,柳玄风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要将刚刚出生没多久的三妹交给一个道士抚养,十几二十年无音踪,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仅仅是知道自己的meimei是被茅山的龙虎天师抚养,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知,现今兄妹相见,柳玄风心中却是泛不起丝毫波澜,更没有一点儿亲人相见的激动和感伤。

    反倒是柳玄音,看到从人群中出来的柳玄风,微微一拜,声音空旷清澈,像是谷中流出的清泉般叮咚作响。

    「玄音拜见大哥!」

    「哎呦,你瞅瞅……」

    眼见柳玄音一一下拜,为人机敏的三房立马凑了上来,亲切熟络的拉住了柳玄音的纤纤玉手。

    「咱们的玄音闺女当真是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不愧是龙虎山上下来的天师呢,快,先回家吧,三娘特意吩咐咱家厨子,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哩!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吧!」

    「对对对……先回家!」

    红了眼眶的柳老爷也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招呼,柳玄音只得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同她而来的两位道人,那两位道人无所谓的笑了笑,也便跟着乌泱泱的人群,往镇里而去。

    白鱼镇虽然富饶,但说到底只是一方镇子,人丁不过五六千余口,宛如一汪池塘,有点子啥动静,整个池子都得沸腾,柳家三女儿回乡的消息,自然也是在这个小镇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争相传颂,不少的登徒子,更是将柳玄音与那云月儿做对比,纷纷将国色天香的柳玄音描绘成了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艳压云月儿,陇洲第一美。

    最主要的是柳玄音的身份,竟然是一个道士。

    这也让不少人心下称奇,纷纷猜测,柳家的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出去成了一名道士,而且十几二十年从未回过家门,这次又是为什么回来的?顿时,小小的白鱼镇,因为一个柳家三小姐,闹得沸沸扬扬了起来。

    此时的柳玄音,正被自己的三娘,满脸热情的拉回了厅中,柳老爷亲自出面,cao办宴席,为自己的三姑娘接风洗尘,柳玄音虽然是第一次回家门,但也感觉到了自己父亲及各位长辈的情真意切,席间众人也了解到,跟在柳玄音身边一起回来的,竟然也是茅山的弟子,其间那位温润如玉、举止不凡,名唤陆朝的少年郎,竟然还是龙虎山玄光坛坛主的儿子,至于另外一位,则是柳玄音的师弟,名唤王庸。

    此间二人陪着柳玄音下山,也是奉了师命。

    「哎呦,原来是玄光坛坛主之子呐,失敬失敬!快,多吃点儿!」

    一听柳玄音报出了名号,一旁的三娘也是连忙往陆朝的碗里夹了不少的饭菜,茅山作为道门正统,在民间的名声不可谓不大,相传那茅山的龙虎天师,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端的是仙家手段、厉害非常。

    「玄音呐,你在那龙虎山呆了这么多年,可谓是学到了不少本事吧?」

    三娘在几个妾室当中年纪最大,对于一些神神鬼鬼的传闻也最感兴趣。

    「还行吧……」

    柳玄音性子相对温婉,平日里也极其喜欢安静,对于三娘的热情好客,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一旁的陆朝见状,也是连忙接过了话头,解围道:「柳师姐随我们掌门,学的是修身之道,行的是五蕴之识,现今更是我们龙虎山唯一的一位知命天师,今日前来,便是拜会诸位伯母及伯父的!」

    陆朝说到这里,随手打开了一旁的百纳袋,只见其灵巧的素手一翻,隔空取物,却是将三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打开,内中却是一个盒子里摆放着一枚碧青色的丹药,荧光碧绿,如翡翠一般,冲鼻的香味四散而出,闻者无不通体清爽,提神醒脑。

    柳家也是大户,几个娘子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得出,那三个盒子里装的丹药非是等闲之物,单单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的药香,就千金难求了。

    「这是掌门亲自炼制的丹药,服之可延年益寿、暂缓衰老,柳师姐下山之时,特意给三位伯母携带的!」

    「哎呀,玄音有心呐,回自己家而已,带什么礼物啊!」

    一听是送给自己几人的,三娘和四娘立马便喜笑颜开的收下了,唯独那新纳的五娘,仅是冲着柳玄音点了点头,也没过多表示什么。

    而柳玄音,则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朝师弟,她性子清冷,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人情世故,哪怕是下山回乡,也从未给自己的父母双亲准备什么礼物,反倒是陆朝有心,替自己解了围。

    看到柳玄音感激的眼神,陆朝心下也是一阵欢呼雀跃、激动非常,他庆幸自己准备充分,要不然,也换不来自己师姐的一个眼神,那惊鸿一瞥的柔情神色,足以是将陆朝整个人烤化,反倒是另外那个王庸,性子沉闷,也没说什么话,整个席间,彷佛只有他最没有存在感。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是一家人的相逢聚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柳老爷似乎对自己的三姑娘十分的想念,饭桌上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好不忙活。

    平日里都是别人伺候他,何曾见过他伺候别人的道理?那眉开眼笑,满脸讨好的神情,把三个妾室看得都是一愣一愣。

    酒足饭饱后,席间的众人也便识趣的休息去了,唯独柳老爷,拉着自己的三姑娘,硬生生畅聊了一个下午,这十多年的经历,在龙虎山有

    没有吃苦啦等等的,虽每年父女之间都有书信互通,但柳富贵还是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题,他握着女儿柔弱无骨的玉手,尽情宣泄着思念之情,期间柳富贵也不由得暗暗称奇,感乎天地奇妙,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的亡妻,当真是一模一样。

    不论是纤细无骨的小手,还是吹弹可破的肌肤,甚至于弥漫口鼻的淡淡体香,都与自己记忆中的妻子如出一辙。

    柳富贵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前的一别,二十年后再见,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父亲,可是将我当做了娘亲?」

    一番诉说后,柳玄音冷不防的开口,却是问住了柳富贵。

    一时之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柳富贵不知如何回答。

    反倒是柳玄音,似乎早有预料,淡淡开口道:「女儿下山之时,师尊曾说,女儿与自己的娘亲一般无二,这是缘分,也是劫难,解铃还需系铃人,观父亲神态,看来师尊所言属实了!」

    柳玄音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顿,这才紧跟着道:「父亲,你可是思念娘亲了?若是如此的话,孩儿或可能帮父亲如愿,不过……」

    柳玄音说到这里,微微垂眉,随即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面前比划道:「只有一次!」

    「什么……意思?」

    柳富贵僵硬在那里,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孩儿在茅山,学的是御神驱鬼,通阴晓阳之术,可以请灵上身,让父亲与娘亲相见,不过娘亲故去已久,魂魄应当已经轮回转世,只能请一缕天魂回来,但天魂虚弱,接触阳气,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彻底消散。那也是娘亲留存人世的最后一点儿执念,因此只能请灵一次!」

    柳玄音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通过今日下午的交谈,她已经确定,娘亲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时辰虽不长,但父亲在自己的面前,提到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娘亲,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回忆着与娘亲的点点滴滴。

    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柳玄音能够感觉的到,自然也想要帮自己的父亲了却这段缘。

    道家讲究自然,人死为自然,魂消为自然,逝者已去,生者,不该为情所困,而应该一路向前,带着逝者的希冀而活。

    听到自己的女儿这般说,商海浮沉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柳富贵,再一次露出了失态的神情,显然,女儿所说的话,颠复了柳富贵的三观。

    他知道女儿的师尊是得道高人,更知道女儿是茅山的知命天师。

    可他没有想到,女儿会这般说,更没有想到,女儿会带给自己这种惊喜。

    柳富贵看着柳玄音,眼神跳动,显然在思索。

    他与发妻,伉俪情深,自从发妻过世之后,柳富贵便再没有娶妻,老三、老四、老五,都只是妾室,正房一位,柳富贵的心里,只有发妻才配,那个给自己生了两儿一女,柳玄音的骨rou至亲!此刻看着与发妻一般无二的女儿,柳富贵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难掩相思之情。

    即便是能够再见最后一面,对柳富贵来说,也是好的!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卿同。

    能够再见亡妻,哪怕只有一面,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柳富贵都不忍放弃。

    听到父亲这般说,柳玄音也没有犹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点了一柱还魂香,口中念念有词,诱人朱唇,更是口含玉屑,独坐床头。

    长香扑鼻,烟雾缭绕。

    诺大的房间,有丝丝凉风无端而生,从窗间、门缝,悠然而入,刹那间,淡淡的熏香便环绕于房屋四周,那些香火之气彷佛无形当中受到了感召,在雾中四散。

    柳富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登时便瞪大了眼睛。

    世有仙人,造梯登云。

    这些神话传说,若是放到柳富贵年轻时,自然是不信。

    但当年柳玄音出生之时,有魑魅魍魉绕门而行,黑犬呕血护主,茅山第十一任掌教路经此地,以莲叶遮头,竹篮装水,让自己的闺女平安降生。

    也是那一夜,柳富贵相信了神鬼之说,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东西,非是常人能够揣测。

    也因此,才将自己刚刚满月的女儿,交给了茅山掌教,二十年不得见。

    想不到女儿学成归来,却是能够了却自己一桩心病。

    柳富贵心里百感交集,殷切期盼。

    只见那弥漫于屋中的烟气,缓慢的在屋子当中旋转,久而久之,甚至还化出了淡淡人形,长发飞舞、脸型消瘦,赫然就是自己的亡妻!柳富贵瞪大了双眼,不发一语,生怕打扰到自己的女儿,好在,柳玄音作为现今的茅山知命天师,这等手段自然是手到擒来,不消片刻,那人形烟气便盘旋了几圈,从柳玄音的额头灌了进去。

    下一秒钟,闭上双目的柳玄音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眉宇神态,已经不似之前,不再是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反而眼神转变间,多了一抹熟悉的韵味。

    只见其先是眼神溃散的看着四周,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实现落到近在咫尺的柳富贵身上的瞬间,柳玄音像是反应了过来,眼神陡然一亮,复杂的神情中有欣喜有惶恐,有不可置信,有无可言说,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对视,却是彷若隔了一道深坑,谁也没有率先向前一步。

    「你是……」

    柳玄音的双眸一阵变化,最终传来了熟悉的口吻。

    「三郎……」

    柳富贵在家排行老三,可惜,双亲兄弟都已经撒手人寰,诺大的家业,从妻子离世后,便无人再唤自己一声三郎。

    但是此刻,那记忆当中模煳且熟悉的声音,从面前这张更加熟悉的脸颊中脱口而出,柳富贵的瞳孔瞬间放大,灵魂震慑,一张老脸更是瞬间憋得通红,眼眶颤动,全身乏力。

    「唉,唉……是我,是我!」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柳富贵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双苍老满是褶皱的大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抚上了自己女儿的脸颊。

    芳华少女,冰肌玉滑,手掌摸上去的瞬间,温热中伴随着弹性,彷佛梦回多年前,自己的妻子,也是如同女儿的rou体一般,鲜嫩多汁。

    「三郎,真的是你……你瘦了,也老了……」

    柳玄音满脸的深情,同样抬起了手来,一只玉手在柳富贵的老脸上抚摸着,细长的手指划过每一条皱纹、褐斑,好似是要将这些多余出来的,岁月凋刻下来的痕迹全都抚平一般。

    「曦妹,我想你,我好想你……」

    柳富贵涕泪纵横,温柔的视线好似是要将怀中的佳人融化了一般,他一边这般说着,一边牢牢地抱住了自己女儿的娇躯,火热的酮体刺激着柳富贵的身心,弥漫于鼻尖的少女体香让柳富贵心神颠倒,彷佛梦回蓝桥,他痴迷的看着柳玄音,这张脸已经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女儿还是妻子,只是那无法忘却,憋闷许久的情绪,如洪水猛兽,在疯狂肆虐。

    他歪着头,想要照着近在咫尺的朱唇亲吻而下,但就在这瞬间,一根葱葱玉指抬了起来,印在了柳富贵的嘴巴之上,挡住了那满是白皮、胡子拉碴的嘴巴。

    「这是咱女儿的躯体,不要……」

    柳玄音摇着头,她虽是孤魂野鬼,却也知道纲常伦理,不能借着她人的身体,行此悖逆之事。

    且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不能如此,被柳玄音这般拒绝,柳富贵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停下动作,抹着眼泪,许久,神情语调才恢复正常。

    夫妻二人坐在床边,手拉着手,如胶似漆,数年未见,现今难得相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知不觉间,屋子里的还魂香已经烧至末端,即将燃尽。

    柳富贵与亡妻情到深处,抱头痛哭,诺大的房间里,传出的都是二人的低声泣语。

    但这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随着时间推移,香淡烟散,柳玄音满脸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一双杏眼,红肿如杏核,眉目风情,满是不舍。

    「夫君,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声声情,句句理,伴随着不舍,在烟气中飘荡。

    柳富贵不舍得抱住了亡妻,紧紧地搂着她,似乎是害怕她离开一般。

    只是他没有注意,那还魂香已经燃尽,香头也已经掉在了地上,房间中的烟火之气,也是无形当中淡薄了许多许多。

    就连怀中的妻子,神情都变了许多,像是突兀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的神情、不舍,如潮水般退去,唯独留下了诧异、心疼和不知所措。

    柳富贵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态,眼泪止不住的下落,滴在了女儿的衣服上,那一双大手,更是无形当中用力的抱着,似乎害怕自己的亡妻,再一次离自己而去。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柳富贵反应过来,怀中的亡妻已经不再哭泣,他才依依不舍的将亡妻松开,可面前的,却是一脸尴尬,双颊微红的柳玄音。

    至此,柳富贵才注意到了一旁的引魂香已经灭了,面前的不再是自己的亡妻,而是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般……柳富贵一张处变不惊的老脸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的慌张,他连忙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

    一个父亲,最狼狈的,或许就是在自己的子女面前露出窘态吧。

    好在……柳玄音知道自己的父亲与娘亲伉俪情深,并没有说什么,况且短暂的拥抱,无论身份是父女,还是夫妻,都无所谓吧。

    柳玄音这般想着,心里反而更加心疼自己的父亲,不过倘若刚才的那一幕被茅山的弟子看了去,恐怕会仰天泣血,肝肠寸断吧。

    毕竟那是自己的心目中的大师姐,茅山掌教的亲传弟子,无数茅山弟子心目中的女神,白月光!平日里,便是师姐看上自己一眼,与自己说一句话,众多茅山弟子都感觉是如沐天恩,感激涕泪,更不用说是如柳富贵这般的拥抱了,那简直就是奢望,想都不敢想!当然……即便她们是父女,相信更多的茅山弟子也会吃醋,会愤慨,一个糟老头子,也配抱自己的女神?当然,对于柳玄音来说,这也是她的第一个拥抱,既是父女之间,也是异性之间,她的性子淡薄,对待感情更是内向,平日里独居洞府,自顾自修行,也很少与外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被人拥抱了。

    那一瞬间,柳玄音的身子僵直,心跳抖降,哪怕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柳玄音都有一种如千条虫蛇爬过去的不自在感。

    不过,这个拥抱也是暂时的,短暂的,随着柳富贵站起,就见他那原本苍老的容颜,经过这一次的发泄,反而显得

    更加的苍老和孤独了。

    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子,经过这一闹,反而变得萎靡了不少。

    「玄音,那个……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为父,为父出去了……」

    柳富贵脸上的泪痕未干,也不好意思再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窘态,慌乱的说了这么几句话,着急忙慌的便出了房门。

    看那样子,彷佛如同逃难的难民一般。

    随着柳富贵离开,宽敞的房间顿时便冷清了不少,柳玄音独坐在床边,一时无言。

    许久,她才不可思议的抬起自己的手,摸着自己的脸,嘴里呢喃道:「真的……真的有那么像吗?」

    像与不像,或许也只有天知道。

    从女儿房间出来的柳富贵,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调整了许久的心情,这才恢复如常。

    也是这时,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重重的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忘记问了……」

    与此同时,三房的房间里,柳玄音的三娘坐在梳妆台前,迎着铜镜,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容颜。

    「这茅山掌教亲自炼制的丹药,当真神奇,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呢!杨总管,你来看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少了不少!」

    贺三娘对着铜镜,喜不自胜,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容颜,那颗小姐所送的丹药,贺三娘回房后不久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说来也是神奇,那丹药看着如鸡蛋般大小,一接触到自己的嘴,便如水流一般化开了,自己顺着喉咙滚了进去,这神奇的一幕让贺三娘更加驽定,那茅山天师亲手炼制的丹药非同凡响,效果也自然拔群。

    吃过丹药的她,对着镜子细细观察着,自己藏在下面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好似都真的少了不少。

    而站在其身后的,则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格外的骇人瞩目。

    人仅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铁塔般的压迫感。

    中年人名唤杨朗,是柳家的护院总管,跟着自家老爷,已经有二十年之久,论资排辈,比贺三娘都要早上一些,在整个柳家,除了大儿子外,他是最得老爷信任的,早年间也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主,身上的刀伤剑伤不计其数,早些年老爷创业的时候,全凭有他,才屡次逃过一劫。

    因此在柳家的地位,这位杨总管,并不低!此时的他毕恭毕敬的站在贺三娘身后,听到主家这么说,也是躬身道:「夫人说笑了,夫人并不老,这丹药,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就你会说话!」

    听到杨总管这般说,贺三娘喜滋滋的白了他一眼,随即起身,将盛放丹药的盒子收好,转而将打开的窗户微微合拢,留了一条缝隙,整个人晃荡着身姿,走到了床前坐下。

    今早的妆容,贺三娘还未卸去,随着她坐在床上,一袭大红丝裙如玫瑰一般,洋洋洒洒的铺在床上。

    领口开的很低,隐约可见那如波涛般荡漾的白玉美乳。

    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杨朗,明亮的眼珠里彷佛有钩子,能够轻而易举将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肆意的铺在床上。

    只见她缓缓抬脚,玉足之上,有着一双凋凤刻凰的绣花鞋,那绣花鞋将那小小的玉足牢牢包裹,只有粉嫩白皙的足背露在外面。

    她看到杨朗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顿时眉宇低垂,腮帮子微微的鼓起,生气道:「傻子啊你,愣着干什么?」

    一句话,杨朗方才醒悟,连忙上前,半跪在地,将夫人抬起来的那只玉足,放在了自己落地生根的膝盖上面。

    随即,他的一只手握住了那小巧的绣花鞋,将鞋子脱了下来。

    而贺三娘,则是全程娇滴滴的看着他,一双杏眼,彷佛有春水自当中要漫出来一般。

    「你说你,平常事无巨细,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到了这种事上面,就显得……显得这么的墨迹,你的胆子……嗯……你的英雄气概,都去了哪里!」

    贺三娘这般说着,脸颊透粉,一双杏眼好似是要将身前的人儿融化了一般,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双手支撑着身体,说话都带着明显的颤音。

    只因身下的杨朗,在脱去鞋袜之后,便将自己的玉足握在了手里,火热的掌心如同烈阳般,炙烤着自己的脚裸,随着手掌抬起,就见杨朗对着自己的玉足低下了头去,张口,便将自己的大拇指含进了嘴里。

    温暖紧致的异样感觉,让贺三娘顿时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