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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行九“公子,晚膳吃什么?”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天而降,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厅门口,他问向孙仲,视夏侯尚和任昭容于无物。这个男人,即是任昭容那天瞥见的、为孙仲叔侄开门的人。他像是孙家的随从,但他的身份又不仅是这么简单。孙仲皱眉:“这……”他似乎很是为难,转而问向夏侯尚:“伯仁和郭女君可愿留下一同用餐?”伯仁是夏侯尚的字,他也未过问任昭容报上“假名”一事,听她随口搪塞“不愿告知陌生男子姓名”也就作罢了,谁知他们后来竟相熟起来。作为一个邻居,孙仲显得过于热心。见丁夫人与任昭容孤儿寡母,就主动顺手将粗重的活计做了,譬如打水搬柴扛面之类的杂事。任昭容道谢之后,他便道,因为那次在城郊的树林中,她帮了他,也救了他的马,故此来往以表感谢。他那匹俊美的马如今正生龙活虎地呆在马厩里,夏侯尚第一次见时,还发出不绝于口的惊叹。果真男人爱马,就像女人爱首饰一样。夏侯尚惊叹完了,也担心长此以往,邻里都会对这个俊伟不凡的年轻人和美貌的少女产生暧昧的猜测,只好借着曹卉的名头时常来跑腿,挡下孙仲干了不少活儿。夏侯楙还因此嘲笑他说,早知如此,又何必与那孙仲走得这么近?夏侯尚一脸菜色,恨恨道:“你知道些什么!”“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清闲得很。”夏侯楙大笑着走远了,又留下夏侯尚一个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说到底,还是因为曹丕。至于夏侯尚替曹丕约下与孙仲比箭,也是动了脑筋的。曹丕赢了,就是在任昭容眼前长脸面;若是输了,他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能娱乐了众人,让辛苦了这么多天的夏侯尚也高兴高兴。赢则收益可观,输则亏损双倍。至于他和孙仲走得近,也是有原因的。任昭容还试探过他,可知道孙仲是谁?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读出了对方的想法。夏侯尚道:“哼哼,他就是孙坚的次子孙权,化名为孙仲么……怕是也不介意别人猜出来。”“说不定他只是以为我们萍水相逢,随口一糊弄罢了,我不也是如此么?”任昭容不以为意。她第一次见到孙权时,就曾直觉……这个人,她兴许知道。南方人,又生得不像中原人,容貌英俊,气质出众。加上他精于骑射的铁证,很难不令人联想到那句“亲射虎,看孙郎”的孙郎。“不过,他若真的是孙权,看起来怎么也有二十几岁,实则却与你同岁。”任昭容神情异样地同夏侯尚讨论着,还因自己将孙玪错认成孙权的女儿而心虚。“嘿,不过我看他马上也要举孝廉了。”夏侯尚咂咂嘴,自己倒是不着急。这时男子二十成年,政.府却未规定一定得年满二十才能出仕。不过十几岁举孝廉的人都极为优秀,值得令人刮目相看。“我只是在想,他那个随从会是谁?说不定就是当年同孙坚四处征讨的旧部!”夏侯尚的梦想也是做一名大将军,他也因此而密切关注着当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孙家的人虽是对手,却是值得尊敬学习的对手,与他来说都是前辈。何况能跟随孙权的,一定是孙家的亲信,除了早年随孙坚打战的旧部,别无他选。至于孙权的侄女……十有八.九会成为曹丕未来的联姻对象了。孙玪大抵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在第一次见到曹丕时,才会用那样令人不适的目光看着他。听丁夫人的语气,曹cao现在仍在与孙家和谈,只是被南征张绣之类的杂事耽搁了。等他回来,将事情谈妥了,孙玪就得以曹氏未婚妻的身份在留在许都,不再回江东了。夏侯尚对此的看法是:“阿丕肯定不会娶她的。”“胳膊拗不过大腿,曹公只要哼一声,他连还嘴都不敢的。”任昭容语出惊人,她自己也愣了一下。事实如此,她又为何如此刻薄?“你未免太小看他了!”夏侯尚损归损,必要时候还会跳出来维护曹丕的声誉。他并没有生任昭容的气,黑亮的眼睛中精光一闪,他当即拍手道:“我们不妨来打个赌。”“什么赌?”夏侯尚像是早就思量好了,答得飞快:“赌阿丕会不会娶孙玪,堵他敢不敢拒绝曹公。”任昭容迟疑了一下,又问:“那,赌什么?”夏侯尚沉吟片刻,下了个中规中矩的赌注:“若是你赢了,夏侯尚听你差遣,肝脑涂地;若是我赢了,若是阿丕回来同你说了什么,你得答应他。”这个赌约不怎么刺激,也无伤大雅。“好。”任昭容想了想,左右曹丕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现在他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得说。毕竟他走时的态度那样冷淡,回来之后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儿。殊不知,她竟一时大意,被夏侯尚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少年给算计了一把。打这之后,夏侯尚时常在暗地里提醒她,莫要忘记这个赌约,更不能反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任昭容自然没想过反悔,只是见他如此神经兮兮,她心里也有些犹疑。“昭容,我听闻阿丕就要随曹公的大军回来了,咱们……”夏侯尚试探着提了一句,他还没说完,任昭容即借故出了门,顺手拿起一个篮子往街上走去。曹cao大败张绣的喜讯传回许都,众人毫不意外,同时也企盼着大军归来。这几日里,夏侯尚极为兴奋,就像临过年的老鼠。他愈是激动,任昭容就愈是紧张。她踱出门,瞥见邻居家的门大敞着,院中空无一人。脚下迟疑了一拍,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孙权从屋里走了出来,像是要出门。“孙君要出去?”任昭容顺口打了声招呼,见他点头道:“玪病了,我去给她拿些药。”孙玪病了?“孙女君的病要紧否?”孙权轻轻摇首,随她一起走到街口,道:“只是肠胃不适,水土不服。”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许是前些日子吃面吃得多了些。”原来是消化不良。“听闻南方吃黍多些,在北方确实不太好习惯的,等你们回去时,孙女君也就不药而愈了。”任昭容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一片新绿,最阴寒的冬天已然过去许久了,孙权他们也在许都停留了数月,不知还要多久才回去。任昭容走在孙权身边,还不及他肩膀高,她听得上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孙权说道:“就快回去了。”这句话很快被鼎沸人声淹没,他们才走到许都的主干道,就见到前方摩肩接踵,似乎很热闹。细碎的马蹄声层层叠叠,群众自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