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和我上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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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沈倩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一个男生的嘴里。

    她问是什么意思？男生告诉她这是一句调侃，因为兄妹是不能相爱的，他们也没法相爱。

    你看世界上那么多对兄妹，谁会对自己的血脉至亲产生那种感情呢？

    大家对于彼此都太熟了，熟到对那些细枝末节的恶劣性格了如指掌。缺乏期待感，所以自然也不会有爱情。

    男生回答的时候那么笃定，沈倩看着他一张一合的下颚，没由来地涌上了一股厌烦。

    激情后的身体迅速降温，她开始坐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男生有些惊讶地躺在床上看着她，似乎还想温存挽留一下。

    他看着沈倩面无表情地从地上一堆衣服里跨过，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外套，又从外套里掏出皮夹，把里面所有的红色现金抽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只给他留了些许零钱。

    “沈倩？”她推开门的时候，听见背后的男生，惊讶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变调了。

    “你现在就要走吗？现在可是凌晨！”

    稍微拉开的门缝里传来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

    “好歹等雨停了！”男生的声音软了下去，像是乞求般的示弱。“我是真的喜欢你。”

    沈倩转过头，盯着床上的男人，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明明符合自己胃口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他是最像的。

    但是此刻一切就像不小心吃了放馊的隔夜菜，倒尽了兴致。

    “王云杰”沈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此平静，她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结束了！”

    然后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刚才发生的所有激情和温存变成泡影，随着这个动作啪地一下破裂开来。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雨势很大，可能是情人节的缘故，凌晨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

    沈倩站在酒店的门檐下，还穿着下午时候的短裙，寒风吹在她的手臂上，激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手机里的信息一阵阵响个不停，是王云杰发的，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沈倩不高兴了。

    沈倩直接无视连续不断的弹框，她看着黑色夜幕下不断坠落的雨帘，靠在酒店屋檐下的大柱子上打了个电话。

    对面响了两声，很快接通了。

    “沈煜，快来接我！”

    对面没有立刻回应，电话那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杂音和嘈杂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清亮的男声接了过来“在哪？”

    沈倩报了个地址，

    “等着，别乱跑”

    对面很快就挂断了。

    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沈倩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被溅起来的雨水慢慢打湿。

    手机里的信息还在不断地发，沈倩看了一眼，话题已经从可怜不解求饶发展到恶毒的咒骂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出来卖的也好意思上脸色了？”

    “给钱就能上的婊子。”

    还有许多一长串的语音条，沈倩没有点开，但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王云杰是一个月前，沈倩高中毕业聚餐那家的服务员。

    恰好服务的是沈倩那一桌，大概是酒醉饭饱，看见他的一瞬间，沈倩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八岁的沈煜。

    尤其是那双眼睛，被专注的注视的时候，会有一种被全世界包裹住的感觉。

    于是她借着酒劲，去要了男生的联系方式。王云杰被搭话时，涨的满脸通红。

    后来他们又私下见过几次面，沈倩由此得知，王云杰是隔壁一所普通高中的毕业生，和自己同岁。

    因为家境不好，所以在这里打暑假工攒钱，他还有一个meimei。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没见过几次面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对沈倩全盘托出。

    这点和沈煜不一样，沈煜不是喜欢述说苦难的人，哪怕是条件最艰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向沈倩抱怨过。

    而王云杰总是显得很拮据，畏缩着贪图什么，似乎想要又怯于说出口。

    某种程度上，沈倩觉得自己和他还是挺像的。

    她看着男生紧张得不知所措，他在讨好她。

    打肿脸充胖子地选了一家高级餐厅，却又后知后觉地因格格不入而羞怯。

    沈倩抬起头，重新审视面前涨得满脸通红的男生。

    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

    于是指尖轻轻叩击桌面，突然笑了，索性替他问了

    “你是不是听说过我的一些事情。”

    一些流传在校园间，人尽可夫，给钱就行的恶毒流言。

    “没有，我从来不相信那些话，你这么好，这么体贴，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对吗？”

    －你这么好？这么体贴？

    沈倩看着面前的男生，心想，真是好大的一个道德枷锁啊。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向自己求证道听途说的传闻，期待着自己断然否定的嘴脸。

    沈倩突然觉得好无聊和空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去企图探求发掘一个男生的灵魂。

    是因为他长得和十八岁的沈煜有七成相像吗？

    “是真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什么?....阿？”

    沈倩在男生惊讶的脸色中笑得轻佻，“传闻都是真的。”

    她肩膀沉落，一下子放松下来靠在餐厅包厢的沙发上，瞅着面前脸色晦暗不明的男生。

    “所以呢？你要和我上床吗？”

    可惜，王云杰不是沈煜

    也没有人会是沈煜。

    哪怕是长着再像的皮囊，沈倩看着手机发光屏幕里的恶毒诅咒，面无表情地直接把王云杰拉黑了。

    她是个恶劣的女孩，王云杰这点没说错，她从来不是一个怎样的好人。

    她早就从骨子里烂掉了，化作一滩淤泥，只是皮囊尚且年轻。

    但是也不够芬芳，散发着早熟到糜烂的腐臭味，她只能用谎言把自己包裹住，才能假装出一丝美好。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粉红色的钞票，这大概是王云杰一个月的工资。

    所以，这下她真是给钱就能上的婊子了。

    沈倩在瓢泼大雨的凌晨，穿着短裙蹲坐在酒店门口数钱。

    一道雷电劈过去，她像是午夜惊魂电影里失魂落魄的艳鬼。

    这时候如果是电影情节，她应该点根事后烟的，沈倩想，这样会比较符合一个失足少女的形象。

    但是，不行，沈煜他不喜欢烟味。

    所以沈倩从来不抽烟。

    一道远光灯打过来，一辆宝马车停在了沈倩跟前。

    车里人摇下车窗，沈倩被灯光晃了眼睛，回过神才发现是一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沈倩手里的钱，看着她被雨水沾湿的衣服，眯了眯眼。

    情人节，酒店，湿身少女，数钱。

    大概是总总的排列组合让他误会了什么，男人趴在车窗上问道“meimei，多少钱阿？”

    这下真成失足少女了，沈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男人，她的眼光从他锃光油亮的秃顶滑到，车窗前方吊着的车饰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一张大头全家福，三个人拥在一起笑得很甜蜜。

    “你女儿知道吗？”

    “什么？”

    知道你是个背着老婆小孩在外面嫖小女孩的老色鬼。

    当然，沈倩没有这么说，她今天很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

    她摇了摇手，表示拒绝。

    没想到老色鬼精虫上脑，居然误会了“什么？五千？这么贵？”

    沈倩都快被气笑了。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瞥着车窗里的男人说“你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meimei。”

    “可是我不喜欢老头，尤其是你这样的秃顶哥。我怕你缺德事做多了，肾亏。”

    男人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他大概也看明白了沈倩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主。

    忍不住反唇相讥“出来卖的还挑上了？你现在是年轻，不懂事。”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

    “那些小男孩是年轻，可他们有钱吗？你这样的小女孩我见多了，假清高。以后年老色衰有你后悔的。”

    听这话，色批老瓢虫差点把自己说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的香饽饽了。

    沈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瞥到不远处熟悉的闪光灯，和熟悉的车型，沈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

    宝马车主看到面前的女孩神色突然变了，那颓靡冷漠的表情一扫而去。

    她站起身来踮起脚尖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了，眼睛里落下了星子。

    她原来可以笑得那么漂亮。

    宝马车主一下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跟着沈倩的目光向后看去。

    只见少女像只精灵一样穿过磅礴的雨幕，轻快地跑向了一辆快递车。

    那是一辆改装的电动三轮，前面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后面是敞开的车厢，可以拉货也可以拉人。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生，隔着雨幕看不清男生的样子。

    只看他穿着快递站点的工作服，身材纤长，他似乎经常做体力活的样子，手臂上有结实的肌rou，他面朝着女孩，轻轻敞开了手臂。

    于是那梦幻的少女就如同一根羽毛一样自愿轻巧地落入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