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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前的少年说道:“你要进来避雨,茶寮中却早已挤满了人。你若不声东击西骗他们出去,又如何能安稳坐在这儿烤火吃鱼?”“那你就不信,小爷的马能食鱼?”少年扭过脸来,显然越发兴致盎然,他将手中的木条一扔,饶有兴味地追问。周如水撇了撇嘴,香肩轻耸,这时的她,虽被纱帽遮住了面目,但只凭一声嗤笑,也能知她的眼神定是轻蔑的,就听她道:“我的马只食人rou,你信么?”她的声音脆而清越,实是悦耳动听!这情景,也实在太不寻常!这些天,在众人的认知里,如姑子就是个相貌平庸、见识短浅、不善言辞的破落户。可如今,再见她的应对姿态,一而再再而三,竟是丝毫不惧场,更会反唇相击,还是个明察秋毫的!又原来,他们竟都中了这少年的调虎离山之计,却只有如姑子置身事外,看笑话似的将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顷刻间,这茶寮中众人的面色就都不大好看了。这时,已有姑子觉得丢脸,但因摸不清黑衣少年的底细不敢轻易得罪,便专挑软柿子捏,愤愤朝周如水撒气道:“如姑子,你怎的这般心恶?吾等一路都不曾薄待与你,你却能端坐在侧,空瞅着吾等上当受骗!”“是啊,你既早便看出了其中蹊跷,却为何默不做声?直把吾等都当了笑话!实在心恶!”一声声的质问谴责之后,更有人直截对她断评道:“这姑子机关算尽太聪明,日后必有大祸!”“然也,她太过聪明,心眼又委实太深!实是个不好的!”这些人各个都吃了闷亏,但又不敢得罪面前那瞧不清底细的金贵郎君,就都狗仗人势,将一肚子冤枉气全撒在了看似好捏/弄/的“破落户”周如水身上。望着这一幕,周如水直觉得好笑,更觉得荒唐。她就晓得这些人会倒打一耙!她甚至开始怀疑,她的母亲,她的兄长,那些为周土献出一切的忠臣良将,甚至是如今汲汲为营的她自个,就是为了这样一群人在抛头颅洒热血么?被篝火点亮的夜色中,周如水的唇角轻轻划过了一丝冷笑,她疏淡的目光轻扫过寮中众人,忽然,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若阻止了汝等,却是吾错了呢?那么此时,汝等又会如何怨怪于吾?”说着,她竟是气得笑了,杏眸微眯,冷哼着道:“如今我才知,这无知的人多了,也是能三人成虎,理直气壮的!”她的口气有点儿奇怪,悲愤中夹杂着浓重的失望,这样的沉重,倒叫众人一时间都哑了口。语罢,周如水拢着袍帔便朝茶寮外走去,她才不要再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共处一室!茶寮外,厉风呼啸,只迈出一步,室内暖融融的气息便已被吹了个一干二净。冲出门时,周如水自心底涌出了一股浓厚的失望,甚至在那一刻,她恶毒地想,真希望今年冻死的是这些个不分是非、捧高踩低的虚伪小人。然而,冷风一吹,她忽然就醒了过来。她的脚步一顿,回首便越过众人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了半个身子隐在东厨后仍在忙活的东家和小二。忽然,她就想到了那东家方才说过的那句话,他实诚无比的说,“咱们山里人啊,求的就是这样的天!每天等啊等,盼啊盼,就盼着赚点子小钱,养家糊口。”想到这,周如水心神一振,忽的,就想起了泰康十七年的往事。那年,甘州地震,朝廷开堂布施时,总有不少贪利之徒混在灾民之中骗领衣食。彼时,公子沐笙叹息万千,却是坦然地道:“千古以来,但凡赈灾,便必然会有浪费与疏漏。银钱被污,米粮被盗,衣物被损,救不及时根本都是常事。这其中责任,从上至下无一可避。至上,有昏庸的君主,心无社稷的贪官污吏;至下,便是灾民之中,也有恬不知耻永不知足的恶民。到最后,能有三成惠及灾民,落在实处,便是万幸了。“周如水始终都记得,兄长最后的感慨,彼时,公子沐笙望着苍茫无际的天空感慨道:”对我而言,救灾,治国,真正的目的或许便是那三成。十人之中只要有三人有所需,我便会愿为那三人,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便是兄长当年的复杂感受么?这便是兄长所言的义无反顾么?迎面感受着冷冽的秋风,周如水摆了摆手,直截接过了夙英手中的油纸伞,她低低叹了口气,即使想明白了,心中却还是沉着一骨子郁气。却就在这时,那黑衣少年又冷不防地出声朝她唤道:“小姑子,这大半夜的你走甚么?如今风大雨重,你可走不得。”他的话音方落,屋檐下的六名黑衣人便倾巢而出了。其中五人飞身一跃,顷刻间便抽出腰间的短剑,硬拦住了炯七与夙英的步伐。紧接着,又有一黑衣人直接拦住了周如水,腰间的软剑一闪,便横在了周如水面前。眼见着面前闪亮锋利的刀锋,再见那黑衣人颧骨突出,铜铃般的珠从眼眶中突兀出来的凶煞丑相,不知为何,周如水忽然想笑了。第53章徽歙朝奉寒光一现,茶寮中的姑子都惊声尖叫了起来。夙英也是急得红了眼,不顾黑衣人手中的短剑便往前冲了半步,惊慌失色地回首哭叫道:“你,你要做甚么?”听了她的话,正从茶寮中走来的黑衣少年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身形一闪,堪堪便停在了周如水身前,挥挥手,叫那其丑无比的黑衣人退了开去。月光下,周如水的反应却是悠哉。她回过身,先盯了眼轻轻松松就被黑衣人治住的炯七,这才回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黑衣少年。小姑子掩映在纱幕下的精致面庞含着讽笑,施施然撑着油纸伞,靡软地嗤他道:“怎么?难不成你是个小肚鸡肠的?我看穿了你的局,你便要纠着我这小姑子不放了?”“小肚鸡肠?”她的讽刺太直白,叫少年玩味大笑了起来。他盯着她,似真似假地哼道:“你怎就不怕我?敢如此嘲弄小爷的,早都化作白骨了。”他的话带着恐吓,周如水却也在笑,她翘起了唇角,越发觉得自个是碰见了个疯子。睇着硬要僵持着淋雨的少年,挑了挑眉,只嗤了声:“你自个抢着认,却还怪得了旁人说么?”便仆从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前走。周如水转身就走,他的动作却比她更快,竟是精准无比出其不意地一把就撂下了她的纱帽。周如水只觉一阵迅猛的强风刮过面颊,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待再回过神来,发上的纱帽已被掷在积满雨水的土坑中了!因这意外,周如水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有一点僵硬,有一点冷。她当时嫌丑便再也不抹姜黄粉了,彼时她还想,总不会真有胆大包天地来撩她的纱帽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