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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齿 第10节

    “我的意思是,我们假装谈个恋爱,只要让你妈和我爸分开后就算大功告成。”她再次强调,“只是假装。”

    “怎么假装?”

    “……”

    “大小姐不是警告我说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夏莓拳头硬了。

    “程清焰!”她喊。

    路上行人纷纷看过来。

    他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闭嘴!”夏莓紧接着说。

    程清焰倒是很听话,后面一路都没有再开口。

    不过刚才那样吼了一通,两人间的气氛却突然融洽许多,没那么尴尬了。

    很快就走到家门口。

    可当那扇门打开,那些熟悉的家具摆设出现在眼前,刚才那些欢快的气氛也就迅速被融掉了。

    今天是九月二号啊。

    夏莓嘴角重新放下来,笑意散去,轻轻舒出一口气。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她似乎也不配去快乐。

    “回来啦。”

    卢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两人竟然是一起回来的,顿时愣了下,而后马上说,“莓莓怎么都被雨淋湿了,阿焰你这伞是怎么撑的。”

    夏莓平静打断:“没有,我半路才碰到程清焰,搭他伞回来的。”

    她抿了下唇,看着女人手上还戴着粉色的橡胶手套,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张姨呢?”

    “她傍晚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了。”

    卢蓉显然也对她难得表现出的善意猝不及防,拘谨着,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说,“那你快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嗯。”

    她回到房间,换了套灰色休闲服。

    这种运动套装能把身形拉得格外高挑纤瘦。

    夏莓懒得吹头发,拿干发巾随便擦了擦就下楼。

    “正好,刚要喊你吃饭。”卢蓉看着她从楼梯上下来,“只是我这手艺比不上张姨,你先试试,不行的话咱们再点外卖。”

    程清焰帮她把厨房里最后一碗菜端出来,拉开椅子坐下。

    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里吃晚饭。

    “不用,我不挑食。”夏莓说。

    这句是假话。

    她很挑食。

    夏莓拿起筷子,夹了面前最近的一盘菜,好在味道不错,不用强装。

    饭桌上安静,卢蓉硬是想了个话题打破安静:“你们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夏莓:“躲雨的时候碰巧遇到的。”

    “阿焰怎么也不等等莓莓,从学校一块儿回来不就不会淋到雨了。”

    “我今天没去学校。”

    “啊?为什么?”

    夏莓扒了口饭,咽下,垂着眼平静说:“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卢蓉拿筷子的手一顿。

    只是这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导致饭桌上的气氛都更加凝着几分。

    “莓莓……”

    “没事,我妈走很久了,我都接受了。”夏莓不想要她的同情。

    卢蓉也没揪着这个话题,拿起旁边一只空碗起身:“那喝碗汤,刚淋了雨,暖暖胃。”

    “不用,我自己盛吧,谢谢阿姨。”

    夏莓从她手中重新拿回碗,卢蓉收回手,手肘正好碰到椅子,倒抽了口气。

    程清焰抬眼:“怎么了?”

    “没事没事。”卢蓉不在意地摆摆手,“就是之前拿行李什么,有点肌rou拉伤。”

    程清焰起身:“我去买药膏。”

    卢蓉拦住他:“不用,已经抹过跌打药了。”

    “真的?”

    “真的,你夏叔叔给我的,说是日本出差时买的,效果好,已经一点都不疼了,放心吧。”

    程清焰这才重新坐回去。

    夏莓收回视线,迅速将剩下的饭扒进口中。

    满脑子都是卢阿姨刚才的话——夏叔叔给我的,是日本出差时买的。

    其实夏莓在这几天并不多的交际中也能够发现,卢蓉并不坏。

    相反,她很善良,对夏莓这样的另一半已故前妻遗留的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

    和她原本想象的“恶毒继母”完全不同。

    她当然也知道卢阿姨说这话的原意只是为了让程清焰放心,可今天的日子太特殊了,她难以控制地烦躁和不适。

    她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夏莓踏上楼梯,听到卢阿姨唤:“莓莓。”

    她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阿姨知道,这样的生活转变很难适应,但你放心,阿姨永远不会取代你mama的位置。”

    夏莓没说话。

    笔直站在楼梯上。

    夕阳从窗棂扫进来,将她的影子从楼梯台阶上拉下。

    卢蓉说,“有些话阿姨可能没什么资格说,但这些天阿姨也能看出来你和你爸爸之间的误会挺大的,其实你爸爸很关心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卢蓉说这话时声音温柔和煦,以至于夏莓那一腔怒火都爆发得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很好的人?”

    夏莓猝然转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卢蓉,冷笑一声,“他只是对你来说是‘很好的人’罢了。”

    “可你知道你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评价对我和我mama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去年我妈死后,夏振宁没回来,他跟你在一起了,今天是我妈忌日,他却出差了,没打来一通电话,早就彻底忘记自己亡妻的忌日!夏振宁这样的人对我来说永远配不上这句‘很好的人’!”

    你这句话,让我mama这一生都彻底成了个笑话。

    而我是在这个笑话中诞生的没人要的孩子。

    夏莓眼眶通红。

    一滴眼泪就这么从眼眶直直地砸在地上,她飞快抹了把脸,转身跑上楼。

    “砰”一声。

    门被甩上。

    卢蓉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夏莓这么大反应。

    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也不难理解,顿时生出愧疚的心思,想上楼去跟夏莓道歉。

    “算了。”程清焰拦住她,“让她先冷静一下。”

    “可……”

    “她可能会哭,不希望我们看到。”程清焰说。

    卢蓉只能作罢:“那我先去切点水果,莓莓刚才吃的不多,怕一会儿就饿了。”

    她又转身进了厨房。

    这关系是个死结,退一步难,进一步也难。

    卢蓉切了水果出来,程清焰接过:“我拿给她。”

    夏莓没哭。

    她不是个软弱懦弱的人,更多时候,她没心没肺。

    只是今天日子特殊,让她情绪也格外敏感。

    房门被叩响。

    夏莓红着眼眶开门,但并非是哭红的,而是——怒目而视。

    少女压着火面无表情看人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尖利而鲜活,放肆而放纵,气势汹汹。

    程清焰将手中一盘切好的水果递过去,下一秒直接被她抬手打翻。

    水果噼里啪啦地倾倒在地,果盘正好重重砸在程清焰的眉骨上,“铿”一声,沉闷的,是砸在骨头的声音。

    如果当时夏莓冷静一些,就会发现程清焰额头当即就红肿了一块。

    如果当时夏莓冷静一些,就会注意到程清焰穿着与暴雨天不怎么相符的薄t恤,一侧肩膀打湿,而那件外套现在正放在她房间。

    但当时,她什么都来不及顾虑。

    “夏莓。”

    这是程清焰第一次叫她名字,声音沉沉的,明显也已经是在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