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同人小说 - 「月岑」甘露记在线阅读 - 第十章

第十章

      岑伤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九天,那是他一眼就看得到的余生。

    复活义父之后似乎也没有过多考虑的必要,反正在几十个九天之后,他就会死。岑伤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义父一步步接近复活,而他一步步走向死亡,他扎进别人心脏里的每一刀都同样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不过别人一刀下去就会死,他还要被一个又一个九天凌迟,外表再好又如何呢,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岑伤杀人,胭胭学剑,这之后的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了下去。岑伤无事做的时候就会盯着那支簪子发呆,他还能回忆起义父红白杂驳的黑发是什么触感,像月下的泉水一样顺滑。六年了,他想他已经很久没有给义父梳过头发了,等义父活过来,自己会不会笨手笨脚扯疼了他?

    可他又笑了,想这实在不是他该担心的,他已经没机会再为义父束一次发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又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他经常会这样不自觉的伤害自己,当他在想一些事情的时候,仿佛这样他还能确认自己仍旧是是有血有rou的人——他会疼,他还不完全只是一具行尸走rou。

    他握紧了手里的簪子,簪花刺得他掌心见了血。可他疼也盖不住心中的妒意——他死了,义父会在意吗?再在意又如何呢,义父不会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太久的,他需要听话的人为他做事,自己死了也一样,顶多是会感慨好不容易调教顺手的属下就这样死了吧?

    所以自己死后,他的身边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身边还会有很多很多人,只是不会再是自己。

    九天杀一次人,频率已经不算低了。渤海国内各个门派都不太平,大到莫离宗绳池剑宗,小到无名无姓的小帮派,最近都陆续有人失踪。发现这些人的尸体时,他们的死状又出奇一致——先是一刀贯穿心脏,下一刀立刻又是割喉放血,手段残忍且目标明确,而凶手连尸体都懒得装模作样地隐藏一下,就那么直接扔在雪地里,被发现时要么冻成了冰雕,要么被狼啃得露骨。

    各个宗门内不可能全是废物草包,这个人能每次都用如此手法杀人,想来要么武功了得,要么足够了解他们门派的内部情况。这两者显然都不是好消息——要么渤海国内来了一个杀人狂,要么门派里出了一个叛徒。

    但是大家各怀鬼胎,且彼此之间的仇怨也已经到了难以说清的地步,所以根本没办法达成合作,只能任由在暗处的岑伤一次又一次得手。

    每九天都会有一个人死,一时间龙泉府内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杀的人,所以落单的人也逐渐变少了,哪怕是出门买块糖卷都要拉着师门的人一起走。

    岑伤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换一个地方继续动手——龙泉府已经不再合适了,在义父复活之前,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让人抓到。

    但是来月泉宗找茬的人自然不会少,目前月泉宗虽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垣虚宫还在。垣虚宫就像是一个活靶子,它在龙泉府越是肃穆庄严,其他人看着就越是不高兴。

    是啊,当初义父一步步把如日中天的他们赶出了渤海国,明明门派还在却要缩在边境苟且偷生,那是完完全全找不到任何借口的大败,唯一的理由就是技不如人。

    而如今义父明明已经不在,月泉宗却依旧可以在龙泉府内有如此气派的占地和楼宇,确实很值得心里不平衡一下。

    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知道岑伤此刻人在垣虚宫。他们又立刻联想到了月泉淮曾经在渤海武林抓人吸食内力的事情,于是也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来找岑伤的麻烦。

    不过绳池剑宗和莫离宗的人倒是没来,或者他们并非是没来,只是在暗中指使,想来还是他们忌惮着什么,并不愿意真的暴露在月泉宗面前。

    其实岑伤下手干净利落,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们来找茬也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觉得人不会是岑伤杀的,所以才敢找来。

    垣虚宫又热闹起来了,但不是岑伤想要的那种热闹。月泉淮最近觅得了一处清静地,他白天试验自己的武学,晚上还要教导胭胭学剑,所以往往回到琉璃心后就开始休息,许久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直到今天被吵醒。

    月泉淮很想找一个机会高调地告诉世人他又重返人间,但现在显然并不合适。所以他也没有出现,而是在琉璃心里看热闹,想他们虽然没有证据只是想找茬,但还确实没找错人。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岑伤——就眼前这些人,岑伤一个人就应付的来。他武功不差,且很会推三阻四,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岑伤就已经很擅长替自己斡旋一些事情了。

    于是月泉淮又安心地回去继续打坐周转内力了。那些人的血不断浇灌在琉璃心上,月泉淮也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似乎像是真的在替他重塑rou身。他联想到了早年间自己所寻找到的有关于迦楼罗的传说——书上说迦楼罗衔来甘露以返生,但他当时对这种神话故事半信半疑——如今一看,似乎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安静了,月泉淮这才出来看了一眼。岑伤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下唇也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他忍了许久,但方才还是杀了一个人——他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但他似乎与月泉宗有什么私仇,于是等所有人走后他还留在那里,嘲笑岑伤成了丧家之犬。起初岑伤还当做没听见,直到他突然张口说起了月泉淮的不是。

    其他的所有话他都可以忍,但唯独这件事他忍不住,于是一剑下去,那个人就倒下了。岑伤似乎是想把心里的所有郁结都发泄出去,于是等回过神后,那个人几乎变成了一滩rou酱。

    他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全都是血,他茫然地看着地上那滩不明生物,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吹过他的脸颊。

    那是月泉淮想擦掉他脸上的血,结果因为无法触碰到岑伤,袖间所带起的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