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沐爱河01

    01.   2008年4月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三下。

    一个女孩透过半开的窗户向门内张望。

    纱帘映出阳光下她的影子。

    “有人在吗？房东先生？我是今天刚搬来的，中介让我来了以后直接问你拿钥匙。”

    房间里响起两声咳嗽。然后是椅子在木地板上拖曳的一小段声音。

    咔哒。

    门锁被打开。

    女孩往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

    新烫的头发还留着少许化学药剂的味道，并不是很适合这一片开阔平坦的绿色山坡。

    “藤原先生早上好。我是小檀，租了车厂后面的那两间平房。”

    女孩恭敬地站在老人对面，阳光和徇，树影斑驳。

    老人回身，又掩嘴咳嗽了两声。

    “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带你过去。”

    小檀跟在老人身后，慢慢穿过一个广场。说是广场，不过是在山坡上筑了一片水泥平地；说是车厂，不过是堆积废弃车辆的一个广场。

    老人姓藤原，外孙在中东做倒卖二手车的生意。有些车在日本过了年限，以低廉的价格倒运到阿联酋这些免税国家，很受外来劳工的欢迎。

    女孩租的房子是老人孙子原来住的地方，就在车厂的后面。门前有一株大树，隔开了车厂和主屋。一条简易的水泥路连接了外界，顺着这个山坡拐过去，就是村镇；沿着村镇开5分钟，就能上省道；省道连接着港口，距这里不过半小时车程。

    这里看不到海，却对着一片碧绿的小山坡，视野开阔，安静，且房租低廉。

    小檀在东京逼仄的合租公寓楼里住了太久，对这里很满意。

    “你是一雄的朋友？他现在在那边怎么样？”

    “啊，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好像是住在沙迦。其实我跟一雄不算熟，他女朋友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东京做房屋中介，是她给我介绍的房子。”

    “哦？你也是中国来的留学生？”

    “嗯，是的，去年刚毕业。”

    “怎么没有回国？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出去了就不想回家了。也不知道是外面的世界太大了，还是不想和个老头子呆在一起……”

    老人摇摇头，把房门打开。

    “这里是电闸，上面都有标注。”

    “之前我隔两天会来这边做一下打扫通风。现在钥匙给你，我以后就不过来了。”

    “对了，备份的钥匙被一雄带走了，你最好另外再配一副。”

    “镇上有个杂货店，店主以前是锁匠，那里可以配。就在海角街那个小餐馆背后的巷子里。”

    “你的车可以停在前面，行李多的话对面杂物间里有个推车，门没锁。”

    “我先走了。”

    藤原彰确实已经老了，他的脸上有几块明显的太阳斑，步伐也不再矫健。

    藤原一雄倒是还年轻，但他的年轻都给了异国的土地。

    老人想起远在沙迦的外孙，停下看了看车厂里那几台落单的轿车，一阵郁郁堵在胸口。它们的主人都已经换了新车，也许也换了生活的城市，可能娶了老婆生了儿女，而这一切，都和它们再不相关。

    风吹过树梢，阳光下一片寂静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