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中秋这天，唐妩还是一觉睡到了下午，她没在床上久赖，很快将自己从头到脚打理了个清爽。

    见长辈不好穿得太过夸张，衣柜里合适季节又符合场合的衣服不多，她挑来挑去选了了一条青色的旗袍。

    倒大袖的设计显得端庄极了，与她往日张扬的样子背道而驰。

    她对镜系好一字的盘扣，又坐下细细地描摹着眉线，没有画得太张扬，只是沿着原本的弧度画了细长的一条，弯弯的眉角往下落，颇有旧时书香雅苑里的读书女郎的意味。

    旗袍很好地修饰了她原本就优越的身形，更显得腰间盈盈不堪一握，细长白皙的腿在开叉处若隐若现。

    缎料上有竹子提花的花样，在光线下随着走动隐隐浮现。

    最后才将头发随意慵懒的盘起，复用坠着流苏的抓夹将发尾紧紧扣住。

    捷克琉璃的铃兰花苞与淡水珍珠相得益彰，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像是在发髻上点了一只翩翩欲飞的长尾蝶。

    她对今天的这身装扮很是满意，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对圆润的珍珠小心挂在了耳垂，又在纤细白皙的皓腕上扣上了珐琅彩的手镯，这才志得意满地挑了只合适的包出门。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吃顿便饭而已，她要弄得这么隆重，但那毕竟是沈鹤行的母亲，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留下好印象。

    唐妩到学校的时候，正是放学的时间，沈鹤行前不久发来消息说他已经下课了，问她在哪，她已经到教学楼的楼下了，便没有回复，径直上了他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沈鹤行刚下课，还没回到办公室，唐妩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最先给出反应的是林烟，她起身语气夸张：

    “糖糖！你今天装的这么良家妇女，是要去相亲吗？”

    唐妩动作自然地在沈鹤行空出的位置上坐下，笑骂了一句，才回答她的问题：

    “是的呀，要去见家长。”

    沈鹤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她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说出这句话。

    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她从椅背里露出来的一部分背影。

    女人纤细的脖子被剪裁良好的旗袍遮住了一半，露出来的地方更显修长，她往日散落下来的黑发随意的盘在脑后，只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轻轻扬扬的洒落在脸颊两侧。

    那只流光溢彩的抓夹上缠绕着交错的铃兰花和绿叶，垂直下来的流苏随着她讲话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动。

    就连窗外金黄的夕阳都格外的偏爱她，沿着她的轮廓细细地撒落下来，衬得她像是九天而下的神女一般高不可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因此而担上渎神的罪名。

    “诶，沈老师你下课啦！”

    林烟的角度一眼就看见了沈鹤行，下意识的和他打了声招呼，唐妩也回身看去。

    男人今天穿了简单的T恤，外面随意的搭了一件长袖衬衫，显得很好接近，他手里还拿着上课用的几本书，见她看过来，有些不太自在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温柔。

    “什么时候到的？”

    沈鹤行将东西放回桌面，才开口问道。

    “刚到，上来接你。”

    唐妩的眼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不知为何，想到两人要一起回家吃饭，她就心情大好。

    他今天喷了她送的那瓶香水，一靠近，便能闻到那股清甜的味道。

    彼时正是黄昏，两人相对而立，身形完全浸润在细碎的金光里，林烟几乎舍不得再出声打扰，就这样面带姨母笑地看着他们相携而去。

    沈鹤行第一次见唐妩这样卸下所有棱角的温婉模样，直到两人都站在家门口了，他还愣怔着不知开门。

    “怎么了？钥匙没带吗？”

    “...带了。”

    他这才缓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刚刚插入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四目相对。

    唐妩下意识捋了捋头发和衣服，乖乖站在沈鹤行身边，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显得有亲和力一些。

    “阿姨好。”

    “妈，这是唐妩。”

    沈mama打量着唐妩，从头看到脚，再看看她和自家儿子一前一后的站位，脸上突然就放出了迷之微笑，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快进来，这都入秋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少呀？可别着凉了，鹤行快给唐小姐倒杯热水。”

    “阿姨叫我阿妩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唐妩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下，觉得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沈鹤行幼年丧父，又经历了一任不太好的继父，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这样能够支撑起一个家的女人，应该是像她一样坚硬强韧的，甚至是像她父亲那样不苟言笑，不通情理的。

    可沈mama虽然头上大半的头发都白了，穿着简谱的家居服，脚上踩的拖鞋也看起来很有年岁，脸上爬上了一些皱褶和纹路，神情却这么的温婉亲切，笑容里看不出一点虚伪和假装。

    唐妩一路有些紧绷的心莫名一松，笑着接过沈鹤行递来的水杯捧在手心。

    沈mama将桌上的果盘推到她面前，“阿妩想吃什么水果？我让鹤行去洗。”

    唐妩还是有些拘谨，她平日里习惯了不管不顾的说话，张嘴闭嘴全是恶言恶语，突然要求她装起贤良淑德的模样，她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不用不用，鹤鹤别走。”

    她一边回复沈mama，一边一把拉住了正欲起身的沈鹤行。

    直到沈mama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扣住沈鹤行手腕上的手，才被烫到似的松开。

    唐妩没注意到，她情急之下叫了私底下称呼沈鹤行的昵称，但沈母听进了心里，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你们先坐，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我也去帮忙吧？”

    唐妩不好意思就这么干坐着，说着就要起身，被沈母一把按了回去，“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道理，你好好坐着，等着吃饭就行。”

    说着又塞了一把零食进她的手里。

    唐妩看着手里满满的橘子和糖果，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头皮发麻的连连点头。

    沈鹤行第一次见她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收敛了爪子的猫一般，甚至还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耳朵轻轻抖了抖。

    他忍俊不禁地靠在沙发里，轻声低笑。

    被唐妩警告似地瞪了一眼。

    沈mama在下厨的间隙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唐妩比沈鹤行矮了一个头，她看起来清瘦极了，姣好的脸蛋巴掌大一个，正浅笑着和沈鹤行说话，而自家儿子往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此刻也写着满满的柔情，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真是越看越喜欢。

    唐妩也在悄悄地观察着这间屋子，看着小小的厨房里不断传来食物的香气，胸腔里被暖意填满。

    原来，这就是正常人的家庭。

    和她父母完全不同的相处方式，还有对子女无处不在的关心和爱护，甚至连她也被爱屋及乌的疼爱着，她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沈鹤行已经进厨房去帮忙了，沈母一边吩咐他把一旁洗净的青菜取过来，一边低低的和他说话。

    “她看起来也太瘦了，不知道今天准备的饭菜她吃不吃得惯。”

    “妈，她不会介意的。”

    沈鹤行笑笑，他看着沈母往汤里撒上细细的葱花，突然问道：

    “妈，你觉得唐妩怎么样？”

    沈母回想着刚刚见面的光景，又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紧张的儿子。

    “挺好的啊，身上也没什么架子，还很有礼貌，就是好像有点拘谨。”

    沈鹤行心说，还好你没看见过她打人的样子，否则现在拘谨的人恐怕就得是你了。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