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简】99号办事处（空心人 二）

    简隋英大抵是被吓坏了，形容的颠三倒四，不过李玄还是听懂了。不知道为什么简隋英的办公室居然出现了一个空心人。说空心人大抵并不那么准确，因为胸腔空洞的人是一个氏族，而且是《淮南子》里所记海外三十六氏族之一，统称为贯胸族，国/度则为贯胸国。

    《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记，貫匈國在其東，其為人匈有竅。一曰在臷國東。这个在其东，并不是在东方，而是赤水以东。在地图上看，则是在南方。

    关于这个贯胸国，虽然在《山海经》里只有寥寥数语记载，在却因过于奇特，在其他文献中均有记载，比如说《博物志》中就详细描述了贯胸族的由来：“穿胸國，昔禹平天下，會諸侯會稽之野，防風氏後到，殺之。夏德之盛，二龍降庭。禹使范成光御之，行域外。既周而還至南海，經房風，房風之神二臣以塗山之戮，見禹使，怒而射之，迅風雷雨，二龍升去。二臣恐，以刃自貫其心而死。禹哀之，乃拔其刃療以不死之草，是爲穿胸民。”

    说的是大禹治水的时候，曾经召集诸神去会稽山，但是一位名叫房风氏的山神迟到了，大禹就杀了他，后来大禹露过南海房风氏的领地时，房风氏的两位臣子为了帮山神复仇就用箭去射杀大禹，突然狂风大作，两条龙飞升而去，而这两位臣子则被震慑住，自己用刀穿透了心脏而死。大禹怜悯他们，于是用不死的草药治疗了他们，而他们的后代就被称为穿胸民，也叫贯胸族。

    而贯胸族，也是因为自己心脏被损毁，无法将其一击必杀，所以是有名的好战氏族。

    想到了这个简隋英口中形容的胸口空洞洞人的由来，李玄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贯胸族人出现无不提示着一个信号，那就是各氏族也觉醒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也是为什么处里没发现这里出现异动的原因。

    李玄不知道这里到底只有一个贯胸民，还是潜藏着一个贯胸民的氏族。而让他更为担忧的是，如果这个氏族整体都觉醒了，那其他三十六氏族呢？就比如说，不老不死的不死族和由巫师组成的巫咸族以及凶猛残暴的三苗国，这些也都觉醒了吗？这些氏族的人，上能沟通天地，下能不老不死，而且性格奇葩，有的不打一架全身难受，只要觉醒一族都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更别提集体醒了会怎样了。

    思及此，李玄再按耐不住，瞬间寻到简隋英公司所在方位，疾驰加速霎时破窗而入。

    简隋英：“……”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他砸李大处长办公室玻璃才一个多月，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好在李玄一贯保持着理智，只在冲破玻璃的瞬间就化为了人形，很好的避免了简隋英的办公室被压塌的风险，又在进入后径直喊了声简隋英的名字。

    简隋英：“……”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回应。

    不过念在李玄是来救他，又来的这么快的份上，简隋英到底是不情不愿的出了声。“这儿呢。”

    李玄顺着声音沿着办公室找了好一会儿，才从办公室的一处写字台的下面儿找到了已经变成了人形幼童的简隋英。

    见到简隋英人形的李玄明显愣了一瞬，从办公桌底下把简隋英捞了上来，想拎在手里，又觉得凭这鸟的性子大抵是不愿的，于是单手撑住，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这才沉声道。“怎么这个样？”

    “废话！”许是李玄已经到了，简隋英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说话也不再压低声音，而是恢复了平时颐指气使的模样高声道。“你见过鸟能接电话的吗！我点了两次都不小心弄到挂断了，不变成人怎么打回去！”

    “那怎么还没变回去？这样不是走不动吗？”李玄继续问道。随后见到简隋英就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幽怨道。“还没来得及您老人家就破窗进来了，我说，这算破坏私人物品吧，你是不是得我修好了！”

    “嗯……”李玄无奈的偏了偏头，心想这不是你说万分危险这才着急过来的吗，而且，上次你破窗的时候可想过把异兽处的窗给修了。不过这些想法李玄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道。“不是说有个胸口是空的人吗？人呢？”

    “刚才在这儿转了一圈儿，往下走了，不过好像没走远。”简隋英左右张望了一番，伸手指着一处道。“就是那个方向，不过挺奇怪的，这边儿刚才这么大动静，他怎么没上来。”

    像是为了简隋英的话一样，他的话音还没落，一个胸口空洞，眼神儿同样空洞的人就在瞬间从刚刚过的那个楼梯口冒了出来。

    夜里安静，有任何响动本就比白日里明晰的很多，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二人任何一个人也没听到一丁点儿关于这个人上来的声响，直接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大了个照面儿。

    “卧槽！！！来了，来了！”简隋英冷不防又撞见这人，当即又被惊了一惊，一时又忘了自己是人形，立刻摊开双臂就要往上飞，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直接挥到了李玄的下巴上。

    李玄：“……”

    大抵是性子沉稳的缘故，更或许是习惯了跟简隋英会发生的各种意外。即使是被打了几巴掌，李玄也没做太大的表示，只是淡淡的把简隋英的手臂按了下去，又在下一秒抬手直接瞄准了那个贯胸族人的眉心。

    那人却像防着他这手一样，瞬间侧过头躲开这一击，又把目光直直转向李玄手臂上的简隋英，目光狰狞的嘶吼了一声就要去捋简隋英。

    “卧槽，卧槽，卧槽，你看他指甲，那么长，要死要死要死。”这下简隋英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这人目标是他，只可惜他现在身子重的很，跑也跑不快，当即抓住了身边儿唯一可靠的东西——李玄的脖子，又死死抱在怀里，摆明了怎么也会拖着李玄不放。

    李玄：“……”真要被勒死了……

    不过念在简隋英还算机警，李玄又是没把话说出口，而是强忍着脖子上被勒的痛感，无奈的摊开另一只手臂护着简隋英，继而抬脚把神智明显不甚清醒的贯胸人踹到了一旁，力度大的，那人直接飞出去几米远，又在瞬间晕了过去。

    见那人已经远了，简隋英瞬间松了一口气，勒着李玄脖子的手也放松了些许，不过依旧有些惊魂未定，他先是拍了拍李玄的头，示意他靠过来，这才小心的问道。“这玩意儿是晕了是死了？”

    “晕了。”

    李玄说着，亦步亦趋的走到那个贯胸人身边儿，又在他面前蹲下身，屈起双指顺着那人脖颈的位置查看了一番沉声道。“他不太对。”

    “肯定不对啊！”简隋英理所当然道。“胸口穿了那么个大洞还活着，怎么看都不对吧！”

    “你不知道他是谁？”许是危机暂时缓解，李玄也起了些别的心思，颇为戏谑道。“山海经不是学的挺不错的吗，论文都成范文了。”

    “我不是只学了山经就去上小班儿了嘛！那里面儿压根儿就没提过这个东西！不知道也是你教学水平不行。”

    李玄：“……”这鸟到底哪来的底起理直气壮，上小班儿究竟是为什么他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顿了顿，李玄到底没忍住，科普道。“南山经里提到过的贯胸民，学到那儿的时候记得对照一下，看记载的准不准。不过我说的不对，不是指的这个。”

    提到这儿，简隋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直接越过了李玄的那段儿科普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他刚才眼睛的那个样儿，像不像白矖上次发疯。”

    一想起这个，简隋英似乎还心有余悸，又低头打量了倒地不醒的贯胸民再次确认道。“瞳孔都没有，简直一模一样，而且都冲着我一个来。我查了啊，没人吃凤凰，功效都没有，这玩意儿抓我总不会是为了吃吧，除了吃还能干什么？诶，老东西，你心里有数没？”

    听了这话，李玄正在检查的手下意识的停了，干脆的转头看了简隋英一眼这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能确定的，目标确实是你。”

    “不是说我是祥瑞嘛，祥瑞怎么也跟着倒霉。”简隋英嘟囔了一句，勉强安分了些，不过只有一小会儿就又拍了拍李玄的头低声道。“诶，要不要火，上次你不是用那个让白矖恢复清醒的嘛，这个用不用也燎一把。最近我研究了一下怎么控制火，人形也能放，拿他试试可以吧。”

    李玄：“……”可别了。是真心想救人还是打算借机报复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必。”李玄淡淡的瞟了简隋英一眼，把简隋英看的颇为心虚，又见李玄伸出了手指，不等李玄开口，便主动把火送上。又眼睁睁的看了一遍李玄在他手里熟稔的掌控着自己的火，直到整片手掌火光在符咒的加持下微微幽暗，这才打入到贯胸人的眉心中。又等了片刻，见那人似乎是清醒了过来，简隋英才颇为警惕的扯着李玄的脖子探头仔细的查探那人的瞳孔，直到确认那人瞳孔已然恢复的和常人无异，这才抱着李玄的脖子趾高气昂道。“你哪儿来的？抓我干嘛？”

    “我？”那人一愣，茫然的左右打量了周围一圈儿，又不解的看向面前的简隋英和李玄，像是在用力思索着什么，这才疑惑的反问道。“我为何在此，这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简隋英：“……”得，全白问，合着是个一问三不知。不过他的怒意也随着这人的几句问话燃了起来，当即站直了身子掐着腰狐假虎威道。“变天儿了知道嘛！现在你们山海经里的人兽都归他管！”说着，简隋英还搬了搬李玄的头，让他正对着贯胸人，又指着李玄的脸道。“记住这张脸，以后他就是你领导，领导问一句你就得如实答一句，不然砍了你。”

    “领导？”贯胸人似乎不太理解这俩字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简隋英颐指气使的态度也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人，又听简隋英最后说要砍了他，当即颤抖着连连点头称是，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一大堆疑问，小心翼翼的对着他这位新晋领导问道。“这位领导大人，能否告知在下，今夕是何年？还有，我的族人们如今安在？”

    “2023年。”李玄说话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过还是把贯胸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让他在自己和简隋英面前毕恭毕敬的站好，又观察着一脸不解的贯胸人耐心的解释道。“已经是几千年以后了，至于你的族人……我也不太清楚，你还记得你是在哪儿觉醒的吗？”

    “觉醒？”那人对现代汉语俨然掌握的不够充分，回答问题向来都是问他一句，他反问一句。简隋英耐心显然没有李玄族，加之那人对他也不算客气，先是吓了他一通，后来又抓又掳的，一想到这儿简隋英就一肚子气，他一点儿没犹豫，猛地抬手对着那人脑袋咣当就是一下，继而吼道。“要不要再让你体验一次晕了以后再清醒过来啊，这样就明白什么叫觉醒了。”

    他这解释虽然和觉醒诧异颇大，但胜在生动形象，即使贯胸人还不明白觉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却是领悟了其中精髓，大抵是先没了意识然后再睁开眼睛，于是颤颤巍巍的回应道。“天塌地陷后，万物毙，我族人也未能幸免遇难，于顷刻间覆灭。不过亡灵似乎未消，又于多年后重新复苏，在下依稀记得，重新睁开眼之时，是在树林里，周围并无居民，况且那处与我族变化颇大，并不能肯定是不是仍在原址。”

    “诶，之前天塌地陷过啊。”闻言，简隋英扒过李玄的头，又瞥了贯胸人一眼，见他始终不敢抬头望向这边儿，于是小心的在李玄耳边嘟囔道。“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异兽沉睡是因为这个吗？”

    他说的声音很低，又是以久不见的人形态，落在李玄耳边无端的生出几分痒意。偏生这货说完后像是在催促他回答，又不老实的在他脸上戳了两下。李玄被戳的登时愣了一瞬，又古怪的看了看简隋英，把他不老实的手按了下去，这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这玩意儿说的是真的了。”简隋英似是也习惯了李玄的阻止他的行为，也不恼，又用肩推了推李玄继续问道。“可他一问三不知，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也要把他带回处里吗？你们那地方也收人吗？还有啊，他口口声声要找族人，他族人都哪儿去了？人醒了你们处不知道？”

    “不清楚。”简隋英问的这些，其实也是李玄的疑惑，不过当着简隋英的面儿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简单扼要的开口道。“明天大概要召开个会议进行警报系/统升级了，至于他……”李玄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冲着贯胸人轻声道。“你暂时需要去我那儿，等系/统升级过后，再帮你找族人可好？”

    李玄口里的什么系统啊，会议啊，贯胸人是一句都没听懂，不过最后一句他倒是懂了，那就是这位领导会帮他寻找失散的族人了，当即答应道。“甚好，甚好，多谢领导大人，也多谢这位……”提到简隋英，贯胸人顿了顿，似是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粉妆玉砌的幼童，不过见他颇为高傲的态度，念头一转，从善如流道。“也多谢这位小领导大人。”

    这人大抵是把领导这个称呼当成了什么阶/级的尊称，直接用同样的词汇悄然加工了一下，安到了简隋英的身上。不过这马/屁拍的着实是歪了，简隋英当即怒道。“你说谁是小领导呢，你才小，你全家都小，叫我尊贵的凤凰大人！”

    “凤，凤凰。”那人当然也听说过凤凰的名号，只是完全不能和面前的这个幼童对上，不过他倒是个有眼色的，见这位直接宣称了，而李玄也没有反驳，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多谢尊贵的凤凰大人。”

    “知道就好！记住了，以后见一次叫一次，不然给老子等着。”简隋英一听这人称呼的好，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正欲得意洋洋的再教育贯胸人几句，还没等开口，就听到李玄突如其来发出“嗤”的一声。

    简隋英顿时就炸了，卡着李玄的脖子边摇边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我说的哪儿不对了。”

    “都挺对的。”李玄果断的承认了一句，又侧头扫了简隋英一眼，屈起手多搭在唇边儿，很好的掩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淡淡然开口道。“你也要去我那儿，这几次都表明，某种危险的目标是你，你的龙鳞还没消化，身体行动不便，去我那儿能保障你的安全。”

    简隋英：“……”现在改口说那些玩意儿没一个是冲着他来的，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