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第一次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接。双方会面的气氛是融洽的,大家都保持了最佳的仪态。后来坐下聊天,也挺投契。就连屠珍珍也是翻过了家谱来的,说起清末屠家出过一个上海道台下面的谳员,曾在公共租界的会审公廨判案。余白对此闻所未闻,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唐教授却很感兴趣,还提出要借那本家谱来看。

余白对这种事少有生活经验,家长里短的文艺作品也极少涉猎,只有看过几遍,对其中两亲家见面那场戏记忆犹新,总以为到了此类场合,会是所有人cao行最坏的时候。但想象中的矛盾与碰撞却一直没有出现。慢慢地,她也算是想通了,也许是因为他们这一代人的家庭结构实在简单,而且她跟唐宁又早已经独立,什么婚期,婚房,酒席,并没有什么需要家长赞助或者做主的事情。就算有人要给他们做主,他们的反应大概率也就是阳奉阴违罢了。

全程比较尴尬的点只有两个。

一个是从下车到进门,再到坐下聊天吃饭,唐宁的左手都不敢给余永传看见,生怕被发现戒指已经被调包了。

另一个,是称呼的问题。唐宁这人嘴甜,只一会儿功夫,对着余永传和屠珍珍叫“爸爸mama”已经叫得十分顺嘴,而余白对唐教授夫妇也早就称呼“爷爷奶奶”了。

只有唐律师,依然还是唐律师。

余白觉得,唐嘉恒肯定也感受到了这种差别对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唐律师一顿饭几乎没吃什么。余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既然连唐宁这个亲生儿子都这么叫,又没人跟她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自动改口。

因为余永传夫妇住得远,此次会晤结束得挺早。饭后大家又到客厅坐着聊了一会儿天,不过八点多就散了。余白和唐宁一起把她爸妈送上车,目送离开,又回到唐教授家中。

唐嘉恒正等着他们回来,开口对唐宁道:“到书房聊两句。”

唐宁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只看了看余白。

唐嘉恒明白他的意思,加上一句:“余白也一起吧,你们现在一起工作,我要说的事情跟她也有关系。”

余白一听这话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唐律师要说什么跟工作有关的事。

等到三个人进了书房,唐嘉恒关了门,自己到书桌后面坐下,示意他们俩也坐。两人于是照办,眼前的场景实在有点像是在办公室里被领导喊进去开会,而不是家中闲话。

但唐嘉恒对唐宁开口,问的却是私事:“你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唐宁如实回答:“一切正常,到年底再去复查,看能不能拆钢钉。”

“那撞你的人呢?”唐嘉恒又问。

余白听见这一问,就知道这父子俩估计自从唐宁出院那天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后就没再说过话,还是借着这一次准亲家碰头的机会,才得以见上一面。因为唐宁被撞的那件事,早就已经不了了之了。

事发之后,警方一度也是朝故意伤害的方向展开调查的,但对方司机一口咬定是着急去找蒋钰,不当心把油门当成刹车,才撞上的。而事发地点又是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监控视频的角度不理想,没法体现出肇事方的故意,现场痕迹也不存在转向再加速或者二次碾压。

随后,警方又试图从事前准备这些客观方面的角度证明其故意。那段时间,在微博上和维权群里喊着要律师狗命的人着实不少,但各种社交帐号都查过了,开车撞人的这位还真没发表过什么不当言论。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交通事故的范畴之中。

而从结果来看,还远远够不上交通肇事罪。司机没有醉驾毒驾,事故发生之后没有逃逸。伤者小腿骨折属于轻伤,至于残不残,还要等恢复之后再做鉴定。

那个时候,办案警员也觉得事有蹊跷,无奈证据不足,查到最后只能跟唐宁说:“要不给他弄个寻衅滋事治安拘留七天,你们看怎么样?”

余白当时听到这句话,就猜到唐宁会怎么回答了。果然,这人只是笑了,摇摇头说,算了。

这件事是因程序的正义而起的,现在对方也跟你讲程序的正义,就看你认不认了。唐宁认了。

既然认定了是交通事故,那接下去就只剩下赔偿的问题了。

医药费、护理费都是实报实销,一分钱没有多的。然后,又算到误工费。按照法律规定,倘若受害人有固定收入,则误工费按照实际减少赔偿。但那时唐宁已经离开至呈,没有薪金性质的收入,这部分的赔偿数字只能按照上一年度本市同行业的平均收入计算,也就是月均一万元,每天500不到。

余白为此大跌眼镜,她一毕业就进入BK,读了LLM之后又拿了好几年globalpay,而她也只是一个才刚跨入高年级的律师而已,再想到那些年入八位数的大牛们,看到这个数字实在有点难以置信,沿海一线城市律师收入被平均了一下竟会是这个水平。她不禁觉得,陈锐那种克扣徒弟工资的人应当对此负领导责任。

但唐宁当时却已是全然接受命运安排的态度,甚至还跟对家的律师谈得挺高兴。事后陈锐问他什么情况,要不要帮忙,他也没细说,自黑了几句糊弄过去了。

此时再说起那时的情形,此人更加释然,简直不像是在说一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伤害事件,甚至还有点兴味盎然,真的就只是谈工作的意思。

“知道那个肇事司机请的哪家的律师么?”他问唐嘉恒,然后自问自答,报上那个事务所的名字,“我跟那个律师聊了几句,他说他们就专做交通事故,谈案转化率接近百分之八十,一年少说要做两千起。但整个所出庭律师只有十名,也就是说一个律师一年接两百个案子……”

唐嘉恒没接茬,只是笑笑。

余白自觉看懂了那笑容背后的含义——你把为父的脸都丢光了。

等唐律师再开口,就真的只是谈工作了:“听说你们之前做了一件校园性侵的案子?”

“您哪儿听说的啊?”唐宁倒是笑了。

“网上吵得那么热闹,我能不知道么?”唐嘉恒反问,“事情幸好解决了,以后这种案子一定要小心,没有物证和检验结果提示,就别往那个方向带。你得记着,哪怕是作为受害人的代理律师,也是有风险的。”

这番话余白听着耳熟,即刻想起来陈锐也这么教育过他们俩。

唐宁肯定也记得,却没说什么,只是摸着下巴抬眼看着唐嘉恒,若有所思似的,但最后还是点点了头。

“现在在做一个死刑复核?”唐律师又问。

“是啊。”唐宁又点头。

唐嘉恒顿了顿才开口,余白以为又会听到什么高屋建瓴的指教,结果却只听他问了一句:“你师父那件事你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