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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咽下。只是,单这样挺尸一样地睡着,又如何能打消屋外人的疑心呢?容央对大婚前宫中两位女官的教导很是刻骨铭心,思来想去,只得蹈锋饮血,为尽快把“敌人”逼走着想,很有牺牲精神地跟褚怿偷偷提议:“我跟你玩猜枚,谁输,谁被挠痒痒。”褚怿当时眼神很静,沉默一刹,便点头,继而乖乖地坐起来跟她猜枚。这一猜,便是她足足被挠了三回脚心。想她嘉仪帝姬也曾是各种酒令里的一员常胜大将,怎么今夜到了他褚怿这里,就败得这样丢盔弃甲,惨不忍睹?容央愤恨不甘,越想越痛彻心髓。这时,枕边人淡然地道:“殿下若是想挠人,直接上手便是,臣保证不躲,不恼。”容央心道谁想挠你,人却抱着被衾坐起来了。褚怿双眼微开一条缝,对上那双滚圆的大眼。容央上下把人一扫,坚决地公布:“我不挠你脚心,我要挠胳肢窝。”褚怿大义凛然:“随意。”容央哼道:“那你倒是把手拿开啊。”褚怿这回眼睛全睁了开来,看着对面人,把环在胸前的双臂往两边一放。容央窃笑,立刻俯身朝那觊觎已久的地方偷袭过去,不攻不知道,一攻,才知这碉堡竟是这样的坚硬如铁。而更气人的是,攻了半天,那人还浑然没有反应。容央瞠目,又用力顺着他胳肢窝往下挠了挠,褚怿平躺着,眉都没动一下。容央怒道:“你为什么不笑?!”褚怿四平八稳:“并不想笑。”容央:“?!”这算什么回答?!容央偏不信这个邪,目中精光一聚,复又顺着他侧腰往下袭去,继而越界至小腹。便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他擒住。容央冷笑抬头:“你干什么?是你说不躲,不恼的!”暗夜里,他一双眼深沉如晦,闻言似笑非笑:“再往下,怕你恼。”容央懵然,顺着两人交触的地方看去,脸上顿时如水沸腾,险些冒起烟来。褚怿松开手,容央立刻转身钻回被衾里去,背对着他佯装无事发生。褚怿笑,双臂抱回胸前,调整气息压下旖念,继续入眠。不多时,身侧又一阵竜窣声。褚怿转头,果然对上一双晶亮的、丝毫睡意也无的眼。“你家里人为何连你的床帏之事都要管?”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愤愤不平、气势汹汹的样子。褚怿欲言又止。容央恼火:“眼下是监督床帏之事,那日后是不是连何时有孕,何时生产,乃至所生是男是女,总共会生几个她们都要来管?”褚怿:“……”容央一股脑轰炸完后,又后悔起来,论理说,上述一串的事的确是夫家要管的,不过她毕竟是一国帝姬,且有独立的帝姬府在外,应该可以有点自治权、隐私权吧?褚怿静静看着她,还是没有回应,容央在这沉默中感受到一股不安来,再次抱被坐起。褚怿唇深抿,跟着坐起来。帐幔里,两人四目交接,暗流涌动。“父亲只我一点血脉,奶奶的确盼子心切。”褚怿顿了顿,直言:“侯府缺子嗣,缺男人。”他坦然告知,平直的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态度,反倒是容央怔了怔,想起今夜在席间所见人头攒动、座无隙地的厅堂里,能为忠义侯府挣功名、传封荫的血脉,的确寥寥无几。可是……容央颦眉:“她们没生儿子吗?”褚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生了。”容央便更费解府中缺男人一说:“那人都到哪儿去了?”褚怿敛容,静默答:“死了。”烛火昏暗的床幔里蓦然一片阒寂,仿佛一切声息都沉入了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容央骇然垂落眼睫,一些被搁置的片段涌上心头。“庆义十三年冬,关南高阳一役,父亲命丧降将韩德晖刀下。庆义十六年开春,先帝下令攻辽夺城,二叔身先士卒,就义于云中山。三叔领兵前往支援,穿越赤溪涧时,逢大雾,被埋伏四周的贼兵截杀。“平熙八年夏,居庸关告急,褚家军奉旨驰援,二叔长子在战中殉国,半年后的大捷中,又重伤去了一个。三叔共四个儿子,已从军的有两个,一人殁于前年的涿州之围,一人殁于今年的金坡关。四叔还没成家,亦无妾室,膝下至今一无所有。五叔六叔的儿子尚且年幼,最年长的就是今夜宴上的褚恒。“褚家有规矩,最晚弱冠、最早束发便须前往关城参军,我这一辈,在关城戍守的共六人,而今已故四人。四人之中,无一人年过弱冠,无一人成家,无一人有后。”长夜如封,褚怿平静道来,低哑的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浪,一下一下地卷落在容央耳边。——四人之中,无一人年过弱冠,无一人成家,无一人有后。那意思便是还不到二十岁,他的堂弟们就已殒命于疆场?心脏登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容央几次如鲠在喉,最后心虚气弱,小声支吾:“那、那你倒是,还挺厉害的……”褚怿看过去,盯着那双颤抖不安的睫毛,扯唇一笑。容央更加尴尬,突然想起刚刚他说从军的年龄最早是束发,便岔开话题道:“可我听说,你参军时才十二岁的?”褚怿默了默:“嗯。”容央不解:“怎么会那么早?”十二岁,还远远不及束发。褚怿道:“想去看看,那地方究竟长什么样。”那让他父亲一去不回的地方,那把褚家男儿一个个埋葬的地方。帐外烛灯似乎又熄了一盏,里面光线昏黑下来,褚怿眸中的光也随之一黯,只那声音里依旧有笑,几分冷然,几分自嘲。容央更有一种苦不堪言之感。时辰应该很晚了,窗外的风都走了,容央抱着被衾躺下来,褚怿也躺下来,两人望着帐顶,一时无话。不知多久,容央突然道:“你回京,是特意来成亲的?”褚怿手臂习惯性地往脑后一搭:“嗯。”容央吞口唾沫,嚅嗫道:“那你……是不是也很想要一个孩子?”褚怿闭上眼:“不重要。”容央扭头。怎么会不重要?“十月怀胎是你,辛苦生产是你,日后陪伴养育,多半也还是你,所以生不生,何时生,也都在你。”茫然中,他声音落入耳里,语气之笃定,态度之温和,让容央愕然。他明明很需要子嗣,明明有很重的担子,可是这一刻,他却说他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不愿,她想不想……容央胸口又酸涩起来,缓缓侧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