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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瞅着那英俊的青年被一个小丫鬟追着打骂,然他非但不恼,还气定神闲地笑,仔细看,笑里还有三分宠溺。丫鬟目定口呆。平素里少见这位郎君展颜也就罢了,如今笑就笑,但怎么能是对着一个小丫鬟这样笑呢?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刚刚尚主吧?跟官家最宠爱的帝姬大婚不过月余,就敢当街跟个小丫鬟这样打情骂俏,这……这真是!丫鬟惊心动魄,隐约又有点小兴奋,朝林雁玉悄声道:“姑娘,这大郎君前脚刚跟帝姬大婚,后脚就跟个小丫鬟搅在了一块,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没规没矩的,看来传说中那位倾国倾城的殿下,也没能拴住大郎君的心嘛。”林雁玉双眼盯着店外,静默不语。跟个小丫鬟没规没矩?这天下,哪有这样明媚冶丽、张扬放肆的小丫鬟呢?店外景象切换,那一幕却如烙铁似的,“呲”一声烙在心头,疼得人十指蜷缩。林雁玉紧抿的唇泛起一丝苍白,敛眸看回柜台上的妆粉,吩咐掌柜的包起来。丫鬟偏不识趣道:“姑娘你看,那小丫鬟居然还敢动手去捶大郎君,这……”林雁玉冷声:“住口!”丫鬟一震,头回在自家姑娘脸上看到这样严厉的神色。幸而只一刹,林雁玉收敛怒容,微笑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平日教你的东西,都忘了?”丫鬟悻悻:“奴婢知错了。”林雁玉不再苛责,眼底却依旧掖有忧愁,丫鬟看在眼中,心里越发酸涩。姑娘这样好的人,怎么偏就跟那位大郎君有缘无分呢……日日夜夜盼了十年哪,好不容易把人盼来,结果就因为所谓圣旨,所谓命运,拱手把爱人让与他人了。这滋味,说是摧心剖肝也不为过吧?丫鬟叹气,重又朝人海看去。所幸老天还算公平,那位殿下抢了人又如何,不也照旧得不到心么?※日影西斜,长街一隅。“得不到心”的帝姬殿下坐在一张干净的小方桌前,双手托腮,专注地看摆摊的老翁如何娴熟地揉面成团,等锅中汤沸后,再把砧上的菜刀一握,风驰电掣地把拔面入汤。刹那间,金辉斜洒的汤锅上面片齐飞,精彩之至,犹如蛟龙卸鳞入海。容央直看得目不转睛,膝不移处。褚怿笑。方桌上齐齐整整地码着这一路来的战利品,褚怿把横亘在两人间的一大盒糕点拿开,问道:“宫里没有做拔刀面的御厨?”容央依旧不眨眼:“没这家做的好吃。”褚怿意外。先前被她拉到这间小摊铺来坐下,还只当是临时起意,原来蓄谋已久?不过,她一个长在禁廷里的帝姬,怎么会知道民间的一方小铺是何味道?许是感应到他的困惑,等面片彻底下锅后,容央敛回视线朝他一笑,小手遮在唇边作喇叭状:“以前我常常假扮成赵彭,带着内侍偷溜到城里来玩过。”声音低低的,映衬着她三分狡黠、三分得意的笑,竟无端地挠人心。褚怿唇角微动,垂眸倒茶水:“哦?”容央蹙眉——哦什么哦?似怕他不信,容央往周围一瞟,确认没人偷听后,郑重道:“真的!”然后说起每一回在汴京城中的见闻,不同的大街,不同的节令,不同的风物人情。有一次,是在混在嘈杂的人群里看上元节的花灯,花灯那么亮,人海那么深,各式各样的悲欢爱恨都沉沦其中,炽热又敞亮,和皇宫的冷清肃穆分外不同。有一次,是去相国寺内的黄墙底下听雨声,酣畅的秋雨浇在墙角的芭蕉上,檐下有避雨的青衣书生黯然相看,念着什么“潇潇”,什么“遥遥”……还有一次……落日在长街尽头西沉,一抹抹残阳融入云霞,融入城下,容央提起那桩最惊心、也最狼狈的事,小脸因激动而泛起微红。“冬日的天黑得最快,大概戌时不到,那条胡同里就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只能借着月光无头苍蝇一样地往外钻,一路上,生怕遇上歹人,等钻回大街去时,人都急哭了。”褚怿拨弄着盛茶水的陶碗,闻言道:“是城西广聚轩外的那条街吗?”容央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褚怿道:“有一回去过,回来时,碰上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容央心如擂鼓,确认道:“那小姑娘好看吗?”褚怿含糊:“尚可吧。”“啊……”容央颇为遗憾,“那就不是我了。”褚怿哑然失笑。那自然不是她,那年她十岁,他十六岁。她在繁盛的汴京,而他在荒凉的边关。夕阳西下,街市上行人渐寥,老翁把两碗拔刀面端上桌,邻桌坐着的是老翁的老伴,正唱着童谣、哄着襁褓中的孙儿喝米汤。“灵山卫,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闻说灵山高千尺,难觅一朵红蔷薇……”褚怿吃面的动作一顿,容央吃面的动作也一顿。长街空杳,老妪的歌声里也有空而杳的温暖和柔情。褚怿敛神,把面搅拌两下,低头吃起来。容央努嘴道:“好久没听人唱起这首歌了。”褚怿吞下一口面,道:“以前听过?”容央道:“小时候,嬢嬢唱给我听过。”褚怿垂睫,继续低头吃面,没再多问什么。容央默默听了会儿,也开始低头吃面。余晖宁谧,两人静静地吃着面,听着歌。※“我要去瓦子里看戏!”夜幕笼罩摩肩接踵的汴京城,一家家的灯火如川曼延,褚怿把大袋小袋交给百顺,再转眼时,容央已钻入人海不见。褚怿忙往前去追。人海汹涌,欢声鼎沸,容央流连在五光十色的灯影里,手臂突然被人从后抓住,转头,对上一双颇藏愠意的黑眸。褚怿蹙眉:“不怕再把自己弄丢?”容央眨下眼:“你又那个没用的小内侍。”褚怿一时不知该恼该笑,手往下滑,就势把那只小小的手牵住:“的确不是。”掌心一热,是他宽大的掌心贴上来,十指交握,掌心相抵,容央一震,别开头试图挣开,却反被握得更紧。“看什么戏?”褚怿四平八稳,“南戏,傀儡,皮影,还是杂技?”容央被他牵着往前走,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此刻只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在他俩身上,脑海里嗡嗡的。“都、都行。”褚怿目光在前,闻言笑:“那就去看皮影,看。”容央一看竟要去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立刻回神:“不不,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