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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抿:“倘若不用手,还能怎样做呢?裴少爷知道吗?”她嗓音清幽,恍如新莺出谷,撩动一汪潺潺清泉。裴渡心下一动,视线飘忽之间,落在谢镜辞唇边。美人的唇齿呈现出迷人玫瑰色,最是勾人心弦。因方才喝了水,薄唇晕开一层薄薄润润的水光,无声昭示着柔软的、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触即化——裴渡因这个念头陡然一惊,耳廓情不自禁发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谢镜辞已经捕捉到他的目光,勾唇露出浅淡的笑:“怎么,我嘴上有什么东西?”他心跳没由来地加速,犹如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匆忙挪开视线。谢镜辞忍不住笑出声。最后这句话并非系统的要求,全怪裴渡的反应太有意思,像极了被踩到尾巴、惊慌失措却又故作镇定的猫。简直在引诱旁人继续逗他。如她所料,耳边果然传来一声干涩的“没有”,被压抑得狠了,隐隐透出几分委屈的意味。“对了。”逗裴小少爷玩总能让她心情大好,谢镜辞轻咳敛去笑意,向前几步,坐在床沿:“我能看看你的伤吗?”玉露膏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灵药,涂上那么一次,皮rou伤应该能好上大半。之前在医馆,大夫为他褪了全身衣物疗伤,谢镜辞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候在旁边,这会儿回了客栈,才终于能看上一眼裴渡的伤势。他明显愣了一下。这回裴渡没有犹豫太久,动作里仍带了拘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蜷,领口便向右侧斜斜拉开。然而刚刚动手,却听见谢镜辞噙了笑的声音:“不不不,不是这里——其实只要看看手臂就好了。”抓在前襟上的右手瞬间顿住。谢小姐还没说完,他便做出这般动作,就像是……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褪去衣物让她瞧似的。“不过这样也行。”裴渡脑中尽是空白,耳朵前所未有地发烫,听身旁的姑娘笑着说:“你身前受伤最严重,看看也好。”她语气寻常,一本正经,越是这样,就将他的无措与纠结衬得越发狼狈可笑。裴渡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右手一动不动停在衣襟上,露出一侧白皙的锁骨和肩部线条。他无端感到心下燥热。在对方安静的注视里,裴渡垂下长睫,把前襟往下拉。玉露膏是难得一见的药中名品,被谢镜辞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已经让不少血痕凝固结痂。谢镜辞向前凑了一些。裴渡强忍住下意识往后退的冲动,任由她端详。之前在洞xue里,光源只有悬在天边的那轮月亮,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又暗沉,看得不甚清晰。此刻入了卧房,蜡烛引出黄澄澄的清亮光晕,将他冷白色的皮肤映出几分柔黄,每道伤痕与肌rou轮廓都清晰可见。叫人无处可藏。谢镜辞伸出手,在距离他身体很近的地方停下,指尖抵着其中一条伤疤。她没说话,裴渡却已明白她未出口的意思,迟疑须臾,终是艰涩开口:“……可以碰。”空旷的卧房里,响起一道低不可闻的笑声。谢镜辞抿唇止了笑,指尖轻轻下压,落在蜈蚣一样狰狞的疤痕上:“这样会觉得疼吗?”她手指莹白,那道伤口则是丑陋不堪,被指尖绵绵的软rou一点,生出深入骨髓的痒。这股痒看不见也摸不着,在血液里横冲直撞,暗戳戳地撩拨心弦,他的声音又哑又涩,像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不疼。”裴渡只将白衫褪到胸口下的位置,谢镜辞闻言“唔”了声,把垂落的前襟继续往下拉。治疗外伤容易,筋脉里的内伤则要难上许多。小腹上的乌青并未消退,反而比之前所见更为暗沉浓郁,随着衣物摩挲的响音,渐渐露出紧实腰线。“这里的伤,大概得等我们离开鬼域,去云京才能治好。”她看得皱了眉,知道这里必然剧痛难忍,没像之前在胸口那样伸手去碰,视线一晃,竟是从腰腹继续往下,来到被棉被遮盖的地方:“腿上的伤还好吗?”被子下面显而易见地一动。裴渡几乎是瞬间作答,语气生硬:“无碍。”“我又不会吃人,干嘛这么紧张。”谢镜辞笑:“被人瞧上一眼也会不好意思,你原来这般胆小么?”裴渡没应声。才不是这样。他向来厌烦旁人的触碰,更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与目光。若换了别人,莫说让他褪去衣物,哪怕想帮裴渡在脸或双手上药,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并非随便的人,只有谢小姐是例外。只要她想,无论是多么暧昧或羞耻的事,他都愿意去做;也只有被她注视这具残损的身体时,裴渡会感到局促与难堪。可惜她对此并不知情。其实谢小姐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例如他日复一日挥动手里的长剑,只为能站在与她并肩的高度;例如他在大宅里地位尴尬、举步维艰,被养母刁难或兄长耻笑后,第二天睁眼的唯一动力,是能在学宫远远见到她,哪怕只是用余光匆匆瞥上一眼。又例如她与异性好友们亲近打趣后,他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有时心里堵得慌了,只能去武场练剑——想来也可悲,这都是他人生中难以磨灭的执念,生生填满了前半生的每处缝隙,身为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要角色,谢镜辞却对此一无所知。裴渡没奢望过她会知道。倘若她当真知晓,说不定两人连朋友都当不成。他如今落魄至此,一旦被谢小姐丢下,那便再也没有接近她的可能了。他似乎因为那句玩笑话有些消沉,眼睛里没剩下什么神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谢镜辞眨眨眼睛。她好像……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吧?还是裴渡想起今日发生的那些事,下意识难过了?对哦。他的确应该难过的。按照系统告诉她的剧情,裴渡的一生浑然是出完完全全的悲剧。因为长相酷似裴家死去的大少爷而被家主收养,名曰养子,其实只是个替身。偏偏主母对他厌恶至极,数年如一日地孤立冷落、变着花样找茬,裴渡没少吃家法,才养成了如今滴水不漏的性子。如今他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即将脱离家族桎梏,却在一日之内突逢巨变,从别人的影子,沦为了被厌恶唾弃的废人。这样的经历若是放在大多数人身上,定能把双眼哭瞎,可打从一开始见到裴渡起,他便一直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他不说,谢镜辞也就大大咧咧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