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凌向笙
天黑了,凌向笙
八月末,港城的天气尚存几分夏末的余热。 凌向笙走进街旁的小店,在众多冰淇淋中薅出一根儿老冰棍,一块钱。刚开封的冰棍腾着冷气,一口下去,甜腻腻的。 “嗡嗡嗡——”手机传来振动,她打开一看,来电人‘mama’。 “喂,妈……” “你就是董姚的女儿吧,不管你现在在忙什么,马上来醉梦,你mama现在……不好说,到门口有人拦你,直接报你的名字就行了。” 凌向笙还没反应过来,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机械音。 醉梦是什么地方,港城最大的销钱窟,里面有最奢靡的装潢,也有最肮脏的交易,背后的老板更是有通天手段的主儿,一路将这个娱乐会所带至顶级。 “金钱,欲望,性,一谈到醉梦就离不开这几样。” 小棠曾跟她唠嗑,谈着网上爆出的小道消息,哪个小明星又在里面傍上了大款。 有人在这里抓到前所未有的机遇,从此飞上枝头成凤凰,也有人在这里摔得粉身碎骨,自此万劫不复。 凌向笙攥紧手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mama会和醉梦扯上关系。 顾不得吃了,她随手将手里剩余的冰棍儿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迅速打了个滴前往醉梦。 十五分钟后,凌向笙来到这栋高大的建筑前。 现在刚到七点,醉梦门前已挤满人,只见进不见出。凌向笙踌躇着来到入口处,报了名字后便顺利进去了。 刚一进去,里头的装潢无一出不令她膛目结舌,往来的服务生各顶个的青春靓丽,客人们三两成群,衣着讲究。 凌向笙揪着白T的手紧了紧,但显然她现在没有旁的心思,随着人流进入电梯后,伸手按了最顶层的按钮。 她竭尽可能将自己缩在角落。 “叮——” 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凌向笙按着对方给的位置,来到最里头的包间门前。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mama说从前年少不懂事,在十六岁时就生下了她。 现如今也不过三十四岁,凌向笙从小就觉得mama漂亮,跟那广告上的明星似的,岁月也没苟待她,现在的她依旧很美,甚至多了经历过事儿的人独有的韵味。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mama会出现在醉梦勉强能说得通,毕竟她们目前的境遇非常糟糕。凌向笙心里劝慰着。 往最坏的地方想,等坏事来临时,才不至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凌向笙深呼吸后轻轻敲响房门,待门打开时,眼前的场景叫她愣时呆若泥胎。 暗黑地板反射着屋顶冷色的灯光,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酒红色的长裙勾勒出诱人曲线,但裙子凌乱不堪,裙摆掀至大腿根处。 凌向笙疯了一般冲向那人,慌乱地替她整理好裙子,等她跪在地上准备扶起董姚时,这才注意到mama头下淌着一滩血,她一时间脑子刷白,呼吸急促,边颤声喊着,边打开手机打急救电话,手机却被人强硬地夺了过去。 从一进来到现在她就在刻意忽视包间里的人,这种情况下大喊大叫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但如今她再也忍不住吼道:“她受伤了!” 凌向笙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谁做的,而是救人,只消看沙发那人的样貌穿着便知此人非富即贵,惹不得的,只求她能放母亲一条生路。 “求您,放过她吧,她流了好多血,求您了……”凌向笙转头看向那人,哀声恳求。 那是个漂亮女人,一双豹纹高跟很抢眼。 “董姚啊董姚,我看你女儿生得颜色比你还要好上几分呢,早把她喊过来不就没这顿伤了,”伊贝娜理了理头发,“这样吧,让她陪他们睡一觉,这事儿就算了。” 倒在血泊里的女人闻言,长发在和着粘稠的血液,头艰难摇动。 “看来她开不了口,那你来决定,要么你陪他们睡,让你mama去医院,要么……只能等死咯。”伊贝娜晃着长腿说道。 凌向笙浑身颤栗,看向伊贝娜指的方向,那是几个穿着赤裸着上身的壮汉,胸前健硕的肌rou高高鼓起。 会死的吧……她祈求着看向伊贝娜,可身旁的母亲已是奄奄一息。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自己从没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可mama…… 时间不多了,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凌向笙哑声说:“……好,我来,求你,把mama送去医院。” 伊贝娜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儿,其中一人打电话联系医院,余下四人急切地脱下裤子,只着一条内裤走向她,她看到那些人下体因兴奋而凸出起,惊恐万分,看来真的躲不过了。 就在万念俱灰之时,身后响起敲门声,急促,力道极重,几个大汉面面相觑,随后迅速重新穿好裤子和外套,其中一人前去开门。 “啪、啪、啪——” 霎时间,响亮的拍掌声回荡在整个包间,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传入凌向笙耳朵,她应声转头。 来人只穿着纯白西装内衬,袖口挽起,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臂,纯黑手表衬得肌肤越发白皙,黑色西装裤服帖地贴合在一双长腿上,宽肩窄腰,再往上,是一张极致俊美又陌生的脸。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拿着他的西装外套。 “原来你支开父亲,是来这儿了,”声色清润悦耳,“伊小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父亲最厌恶哪种人。” “自觉一点,还能多待会儿,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傅承桑踱步走至最近的一个保镖跟前,抬手替那人理了理衣领,随后又拍拍他的脸,“你们该听谁的话,她吗?” “伊小姐,我还多嘴劝劝你,适可而止。” 说着,他附身将凌向笙扶起来,似知道她要问什么,柔声道:“放心,救护人员马上就来了。” 话刚落,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便进来,行动有序,将董姚抬上担架,凌向笙红着眼眶想要跟上去,却叫他制止:“我保证,她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你去只会给他们添乱,走吧。” “哎承桑,你父亲……知道了吗?”伊贝娜慌慌张张站起身,原本盛气凌人的语气此刻完全软了下来,甚至带有讨好的意味。 “别叫地这么亲密,至于父亲那边,自己好好想想理由吧,”说完朝凌向笙浅笑,“你不必担心医药费,我想,伊小姐会负责的。” 包间里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凌向笙看到他长睫投下的剪影,瞳孔下方的痣,以及右眉的眉峰处断开的地方。 断眉,给原本俊美端正的面庞平添几许邪气。 跟在他身后出了包间,凌向笙抿唇,“谢谢你。” 至于旁的问题,她不奢望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答案,他和包间里那女人都不简单,有些事还是等mama好了再问她。 “你不打算问我什么吗?比如,我是谁,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这么对你母亲。” 傅承桑人高腿长,迁就凌向笙的步子慢慢走着,同她并肩而行。 “不用了,只需要确保mama安全我就放心了,其他的,该得到的答案总会得到。”凌向笙说完,同他进了电梯。 “很不错的想法,我叫傅承桑,你呢?”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凌向笙斟酌着说,“傅、傅少爷,我叫凌向笙。” 傅承桑侧眸,她大约到他的肩膀,以他的视角,能清晰地看到凌向笙微颤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子和粉嫩的唇,“向生?好名字。”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随后收回视线。 电梯里有个西装革履,收拾整洁的中年人,看到傅承桑先是献媚地笑着,当视线移至凌向笙时,愣了愣,又迅速打量了她的衣着,微微发皱的白t和一条黑色牛仔裤,他面色带着疑惑,轻声道:“傅少爷今天也来醉梦了啊。” “嗯,来看看。” 一旁,凌向笙听到‘傅少爷’这个称呼时,心下了然,果真是富家子弟。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醉梦,傅承桑打算亲自开车把她送去中心医院,凌向笙却礼貌回绝,无他,她只是不愿同这些人有过多交涉。绅士、英俊、多金,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够吸引众多小姑娘,更何况傅承桑无不满足,但凌向笙很清楚,他们的阶层天差地别。 傅承桑也没再坚持,临走时还是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 他望着眼前这道俏影上车,消失在车流中,摸出烟点了一只。 “嗡嗡嗡——”包里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来电人显示萧凌。 “喂,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跑了,去干嘛了这么急?”电话那头问。 “呼——”他轻呼出一口烟,“来当当救世主。” “啊?你脑子没事儿吧,说什么呢?行吧,谁的救世主,你倒是说说。”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薄烟腾起,模糊着他的视线,傅承桑一直望着凌向笙离开的方向。 “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说得像你傅大少爷情根深种一样,谁都可能当痴情种,唯独你……哎算了,来半石山赛车场,是兄弟就救我一把,把输的给我赢回来。” “行,待会儿见。”傅承桑挂了电话,望着前方的眉眼冷了下去,褪去先前的笑颜,带着些令人生畏的寒意。 天色渐沉,如一块黑布缓缓压向这个极尽繁华的城市。 “天黑了,凌向笙。” 他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