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的开端

    安眠药的用量需要严格控制，安明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最初的一片药，到了现在需要三四片一起吃的地步。

    他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心理咨询师，那是位受人尊敬的女士，他叫她海伦阿姨。他从十二岁开始接受海伦的治疗，断断续续到十八岁停止。

    海伦是个白人老太太，现在已经回到故乡定居，今天下午安明森收到了她寄来的节日贺卡，是圣诞节时她手写寄出的明信片。

    她手抄了一句泰戈尔的诗歌送给他，她说：“黑暗中，‘一’是一体的，混沌难分。光明中，‘一’便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希望你现在过得轻松快乐，我的孩子，上帝与你同在。All   the   best   wishes，Helen.”

    安明森走到高大的实木书架前，找到《飞鸟集》，将卡片夹了进去。

    明天早上是假期结束开学第一天，早晨有一堂犯罪心理大课，现在是凌晨二点半，他还没有睡意。

    其实他可以请假让助教代课，只不过他有一种预感，乔琳明天会来上课。

    但那又怎么样呢？想到这里，他更睡不着了。

    安明森双手撑在书桌前，长吁气，整理起桌上摆放整齐的案发现场照片。

    这些女性受害者的共同点是年轻、漂亮、活泼活跃，全部死于机械性窒息，尸体有性虐痕迹，胸腹部有蜡液。

    但是受害者之间本身没有关联，她们来自不同的大学，因此她们极有可能是在某一个特定的交友场合结识了凶手。

    现在警员正在走访、调查了几个受害者常去的娱乐场所，检查她们的手机联系人，网页浏览记录，寻找一个符合安明森给出的侧写的男人。

    *

    “性虐？”乔琳听梁天说起案件进展，有点惊讶，“那你们觉得这个痕迹是死者自愿造成的，还是被凶手强迫造成的？”

    早晨梁天给乔琳买来现成的早餐，现在她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吃火腿帕尼尼。

    梁天说：“目前看来还不能确定，因为腕部踝部挣扎痕迹也很明显。案子已经转交调查组了，我们现在只是协助办案。”

    乔琳问：“噢，那安教授怎么说的？”

    梁天想了一下，委婉地说：“他说凶手可能是在某个特定场所认识了这些受害者。”

    乔琳并不接受他的委婉，“特定场所是指BDSM性虐主题酒吧？俱乐部？网站？”

    梁天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很多人都知道啊，不要谈性色变呀梁警官，多上上网。”她吃完了，笑嘻嘻爬起来穿衣服，“不就是玩游戏嘛，或许…你想和我尝试一下吗？说不定你和我都会喜欢呢？”

    梁天皱了一下眉，“算了吧，你也别什么都好奇。”

    不难看出他对这种超出常理的性交方式感到排斥，毕竟他是个zuoai可以维持一个姿势从头到尾的传统守旧派。

    开学第一节是犯罪心理大课，乔琳磨磨蹭蹭的，不管梁天怎么催，她都还是迟到了。

    但她好歹迈出了真正放下的第一步，去上他的课。

    事实证明迟到是不好的，不好就不好在，迟到的学生不但会是反面教材，还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乔琳推开教室门时，安明森正在讲话，所有学生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讲。讲桌前安明森被打断，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迟到的“不速之客”，乔琳还是尴尬了一下。

    她找了个靠近门的座位坐下，弯腰拿笔记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透明人。

    乔琳不知道安明森是不是故意的，她听见他放任那句没说完的话消散在了空气当中，让整个教室陷入沉寂。

    然后在她开始焦虑，不知道该不该抬头的时候，他站在讲桌前翻书，轻描淡写地问：“这位同学好像很多节课没来，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见过你。”

    阶梯教室很大，他说话需要用到讲桌上的麦克风，平时讲课都未必弯腰贴话筒那么近，但在问这个问题时他却弯下了腰，目光也追随她的方向。

    乔琳手里握着笔记本，仍藏在课桌后假装翻包，桌面露出她隆起的后背，迟迟、迟迟没有起身。

    她真的很想骂人。

    但这么一直弯着腰是不明智的，乔琳“总算”找到笔记本坐正，扯了下嘴角，对他笑，“不好意思啊教授，周一早上真的很难早起。”

    同学哄堂大笑。

    安明森直起身，远离了麦克风，“没关系，今天是个好的开端，希望你以后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