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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苍破的声音——“郡主、救、步家……”“叔公!”步怀敦见老人倒地不醒,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紧接着,堂上众人反应过来,立刻乱成一团。步家族众拥到老人旁边,扶人的扶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哭喊的哭喊,纷乱无极。他们瞻前不顾后,有的甚至挤到姜嬉身旁。姜嬉透过嘈杂纷乱的人群,目光倏然放远,隐约之间像是看见了上一世。上一世她濒死之际,镐京兵马交戈,昔日有序繁华的朱雀长街乌烟瘴气。她孤身一人,随着人流逃命,无措而惶恐。后来她因跑得太慢,被人推搡,扑摔在地,就再也没爬起来。她看着乱足从眼前过,听着哭喊哀嚎、怒喝咒骂。无人伸手牵她一把,那些乱足踩在她身上,那些催促叫骂也都与她无关。没人会催她赶快走,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在意她的,只有天上飘零的细雪,以及漫溢的鲜血。混乱之中,所有人拥挤的人流和足踵织成一张巨网,卷天盖地压将下来。姜嬉猛地闭上眼睛,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回想起上一世,她仍有不甘和惊惧,那些痛苦深深刻入骨髓,如附骨之疽。步家众人纷乱,吵嚷无极。他们一心只想着要叔公醒过来当主心骨,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因而并未注意到姜嬉这边。执墨和陶嬷嬷一边骂,一边极力挡着,生怕有人踩到她。突然,也不知道是谁搡了执墨一手,执墨失去重心向后仰去,眼见就要跌到姜嬉身上,陶嬷嬷慌忙拉了一把,两人双双跌落在地。她们俩倒下,姜嬉失去屏障,那些扬摆的四肢在眼前急剧放大,与上一世那些恶心的手脚重合成一幅恶鬼抢食的影响,直直往她心窝掏来。她只感觉心被大力攥住,腿猛缩到椅子上,紧紧抱住。眼泪流得越发凶狠,湿了梨花白的襦裙。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杀戾之气随之浩然荡开。满堂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巨响来源处。只见皇叔凌然耳里,瞳光幽微,狠鸷酷烈。他手边,坚固的樟木方桌已经碎成木块,散落一地。众人见此情景,瞬间呼吸都困难起来,仿佛被定格一般,不敢稍动。顾煊目光如鹰,牢牢抓在受惊的姜嬉身上。她方才哭得难忍,眼角鼻头皆桃红一片,羞羞怯怯,如带露梨花。方才受那声巨响惊吓,整个人便忘了哭,呆愣在原地,一滴眼泪挂在长睫上,半垂未垂。“过来。”他已经尽量舒缓声线。可低沉的声音仍像断线佛珠,掉在地上,带着姜嬉的心上蹿下跳。她眨了眨眼,缩着肩,缓缓把腿从椅子上放下。长睫上的泪珠终于落下,她硬着头皮,慢慢挪腾到皇叔身边。顾煊看了闵英一眼,等闵英把椅子搬来,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修长如玉的手指覆上近旁的座椅扶手,姜嬉只听他同自己道:“坐。”姜嬉微顿,终还是绷着头皮坐下了。她只觉得,她身侧的皇叔的手,随时都能掐断她的喉咙,危险可怖。那纤弱的身影坐在近处,周围以顾煊为中心,空开一个圈,不会再推挤到她。他那锐利的目光终于稍缓了些。单青山闵英等人察觉他们家主子动气,忙不迭站了出来。单青山指挥人把叔公挪到后堂,请了郎中看诊。闵英则让大家都散去,只留下几个家主在堂中商议要事便好。如此一来,眼前的人散了不少,只剩二十余人。顾煊这才沉沉开口:“步家,谁说了算?”他话音一落,满堂悄然如寄。马草案在前,谁出去主事都是吃力讨不着好的,更何况马草一案事涉及边军,接手这事,只怕有性命之忧。所有人都像被定格了般,连呼吸都拿捏着分寸。被绑在角落里的步大娘子嘴里还塞着布,突然呜呜叫了起来。顾煊一扬眼,纪良便大步过去,扯下她嘴里的棉布。那步大娘子面露癫狂嘲讽之色,道:“别是还道这些孬种能出来主事,哈哈哈哈哈哈,但凡稍问,这步家满门上下,可有一个脊梁骨硬挺的人没有?”步怀敦站在步清远伸手,听见这话正要挺身而出,却被步清远攥住袖子。他从来都是最敬重他父亲的,因而把脚步收了回来。步大娘子站起身子来,挣开拉她的人,一瘸一拐走到堂中。她一一从每个人的额前指过,痴狂笑着,“你、你、还有你。你们!你们这步家,从里到外烂透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我告诉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还有你!”她猛然转过身,指着姜嬉,“你们,你们都且看着吧,看着步家怎么死,怎么做这交州的头一户!”她说得愤慨而委屈,一屋子步家人面色各异。羞窘的、装听不见的、木然的、愤慨的……唯有姜嬉,目光渐渐清冷起来。“纪良,这便是你看管犯人的办法?”顾煊瞳光森沉,话说出口却风轻云淡。闵英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是他们家主子大屠郢都之后第一次动气。他偷偷抬眼觑了上面那位娇柔的女子一眼,见她脸上泪痕已擦拭干净,神色冷冷清清。心道果然,只有这位主儿生气,他们主儿才会生气。单青山那大莽的猜想果然不假。纪良的靴子从闵英眼皮子底下步过,原本要去让步大娘子知道知道,什么叫犯人。谁知还未迈出两步,纪良便又折返回来。闵英疑惑抬眼,正见天家郡主起身走向那步大娘子。他们主儿,目不转定地盯着人家。顾煊凤眸微眯,看着转瞬间立刻又是另一幅模样的姜嬉,心中顿生无数遐思。分明是柔弱爱哭的一个人,非要强装成提刀上阵的女将军,这个以美闻名的郡主,性子也有趣得很。此时的姜嬉却并未察觉到皇叔的目光,一心只在眼前这妇人身上。她放眼看向堂外灰墙,清淡道:“你说这满堂步家之人,无人能主事,那便本郡主来管。”“呵呵呵呵,你姓步吗!”步大娘子凑到她面前,瞪大了眼睛。姜嬉却没什么情绪波动:“那我就以太后钦赐郡主的身份来管。”步大娘子一愣,随机笑得更加疯狂。她再如何也已经知道,今日姜嬉诸人有备而来,她怕是要陷在这一局。加之这么多年过来,她对步家对人事早已心灰意冷,于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