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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去见阿云?”何潘仁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半晌之后才道:“说出来师傅或许不信,这是我一年多以来,唯一还没有想好的事。”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看着何潘仁,沈英却不得不相信,他并没有撒谎——其实他的脸上也没露出什么落寞之意,语气更是平淡之极,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然而惟其如此,才让人无法怀疑。她原本自觉对何潘仁已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此时心里不由也是一软,脱口道:“你这又是何苦!”“何苦?”何潘仁诧异地看了沈英一眼,略一思量突然问道:“师傅可曾走过夜路?”沈英心里顿生警惕:“走过。那又如何?”何潘仁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那师傅应该知道,走路最苦的时候,是路途漫长,四面漆黑,你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但若是前头有了光亮,哪怕只有一丝,哪怕离得再远,朝着那个地方过去,便不会觉得有多么辛苦。”沈英不由愣住了,相处了一年多,她自然早已了解了何潘仁的身世,也看得出他对世事的厌倦和无谓,却怎么也料不到,他心里竟是这么想的!这份情愫,不可谓不重,可正因为太重了,谁又能承受得起?她的脸色不觉已变得肃然:“何大萨宝,不知你想过没有,若是走到最后,你依旧接近不了那光亮呢?又或者,你千辛万苦走近了,才发现那光亮全然不是你所想的模样呢?到了那时,你也好,她也好,又该如何自处?”何潘仁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然都想过,故此才会说,我不强求。”怎么又绕到这上头了?沈英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何潘仁却摆了摆手:“师傅听我说,师傅这次回井陉,想来也已看出,眼下这局势跟去年已然不同,如今要养活山寨,是不是愈发困难了?”沈英默默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现在走投无路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山寨算是最谨慎不过的,如今人数却也多了一倍有余,她之所以逗留了那么久,就是头疼于她离开之后这些人怎么才能养活自己。别的山寨自然更是如此,上谷郡那边听说已是动辄就能聚集十万人马了——问题是,这些人怎么才能吃饱?无非是劫掠!但劫掠的后果,是把更多的人逼得无路可走。这么发展下去……何潘仁看着沈英,缓缓点了点头:“不出三年,中原必然天翻地覆。我也说过,在乱世之中,造反便是最好的买卖,若想赚得多些,自然是离长安洛阳越近越好。我已反复算过,我只要能保住命,看准人,最后便不会亏,再不济,我还能回西域从头来过,那又如何?”“至于别的事……”他停了片刻,仿佛要按下心头的叹息,这才淡淡地道;“就算最终我也无法得偿所愿,至少已尽力而为,了无遗憾。”“这是我自己的生意,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在看不到结果之前,我不会把别人强拉进来。”沈英良久没有开口——她能说什么呢?何潘仁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想得这么清楚了,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她也只能苦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大萨宝为何还在此逗留?”不是应该早就去长安了么?何潘仁的笑容变得轻松了许多:“原因有三,其一,我要等师傅您过来寻我;其二,阿祖相貌特异,此次又不得不露了脸,总要到冬日才好掩盖行藏。”沈英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他要找自己定然是找不到的,只能等自己过来找他;而阿祖生得如此黝黑,也只有等到天气变冷,大伙儿都开始穿袍带帽,才能设法掩盖肤色,“那第三呢?”何潘仁悠然瞧向了北墙的后窗:“我听说,你们这位陛下这次到长安,是要去办什么告庙献俘的大事,想来一定热闹得很,咱们既然要去,自然也得乘着这有大热闹可看的时候去!”“师傅,你说是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那双深邃幽黑的双眸几乎能放出光来,原本艳丽的容色因为这点光芒也变得愈发动人心魄。沈英看着这张脸,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鱼——她要在这里就好了,她只要一拳过去,这世间就会少一个妖孽,多一份清静!然而小鱼还在千里之外,她也只能暗暗攥了攥拳头,淡淡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何潘仁略想了想:“再过半个月。”那时皇帝应该已经抵达长安了吧。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好奇,这位雄心万丈的大隋天子到了长安之后,又能折腾出多少花样来!……………………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便过。十月十五,当日头挂上中天,御驾所在的队伍,终于迤逦着出现在长安城外。看到远处的城门,队伍里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自打八月初四从辽东班师还朝开始,他们已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月零十天,如今总算是走到了头。说起来,这三年以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每年都要如此往返数千里,但不知怎地,几次下来,却不但没能习惯这样的长途跋涉,反而一次比一次更觉疲乏。尤其是这一回,当后队传来盗匪伏击的消息,这条原本就已漫长无比的道路顿时又添了无穷险恶,路边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听着都像是不怀好意……不过谢天谢地,如今这一切总算结束了:高丽总算认输请降,陛下总算得偿所愿,他们这些人,也总算能歇口气了!碍于礼仪,队伍里没有人高声说笑,但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却已无声地蔓延开来,众人的脚步不由变得越来越轻快,就连驭马的响鼻声里仿佛都带上了几分快活的意思。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坐在辂车上的皇帝陛下,此时的脸色就着实算不上好看。因为眼前的长安城,熟悉得简直让他心惊——那土黄色的厚重城墙,那单层飞檐的简朴城楼,他分明在哪里见过!但怎么可能呢?长安的外郭城是他自己去年才下旨兴修的,修好之后,这还是第一回过来……他绝不可能见过这些刚刚修好的城墙城楼!这种诡异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广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正想吩咐车马走得快些,突然之间只觉得额头一紧,那种怪异的头疼竟是又一次席卷而来。自打大业八年开始,这种噩梦惊醒后特有的头疼,就一直在纠缠着他,虽说后来有了宫人的陪伴安慰,程度是减轻了不少,但这头疼始终和那些噩梦一样,时不时就会卷土重来,有如附骨之疽一般。他曾以为只要平定了高丽,这一切就会结束,所以当接到高丽人的请降时,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太过固执,不该跟个高丽小国纠缠这么久,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