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同人小说 - 【冰九冰】湛空觞在线阅读 - 第十四章 他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师尊(特殊九冰h)

第十四章 他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师尊(特殊九冰h)

    残阳晚照向阶上泼血,腥乌粘稠地、永无止境地淌下去。

    一座座精巧得令人心怖的琼楼高阁,一片片浮夸得几近森然的琉璃瓦片,无一例外为血腥的日影所切割:一面蒙上朱红褪色的金灰,一面仿佛浆在蒸笼蒸气之中,从里至外散着丝丝缕缕的寒热。

    放眼观去,钩心斗角的宫墙,四四方方的规制,尽然是整一具方棺。万万千千生灵生殉于此,密密麻麻的白骨堆成雪山。最后一具尸体,于五年之前就死,不知何时横陈其中。

    沈清秋提着一把剑光凛冽的冷剑,旁若无人地抬脚去踹大殿的门。守门侍卫欲拦,却听殿内人声道:“不用管他。”

    大门訇然中开。

    生冷的沉香袅袅霏霏,华金颓圮在大大小小的器具表面,映出一副将倾的老态。

    洛冰河方才还在工作,很是松弛地沉在上首龙座,小山似的折子往他身前压,他也只当寻常。唯有抬眼时,那把寒光毕露的长剑,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满面晦暝的脸一并闯入眼帘,他才像忽然被抽了一巴掌一样愣怔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须臾,一瞬间而已。

    那道如索命镰刀般的鬼影步步朝他压来,他在瞬息间明了了天道与命运。

    神要向他降罚。他的天道与命运即将永远把他钉死在刑架上。

    一步,两步,三步,踩着收割魂灵的倒计时,洛冰河决定情绪平静地引颈就戮。

    修雅剑没入琵琶骨的时候,起初只有凉而已。洛冰河不知道为什么沈清秋不往心脏捅,于是带着一点求索的姿态朝沈清秋看去,只一眼,细密的长睫便抖了,盘桓于心间的疑问也与周身的气力一样,慢慢散去。

    因为那张满目晦暝的脸上,显出矿石一般冷冽且非人的光泽,没有答案。

    他于是只能顺从地钉在龙椅上,琵琶骨血湿。沈清秋将他捅个对穿,向他说了这些天来他主动说的第一句话:“你认错么?”

    残阳透过窗格,血泼般溅洒在洛冰河脸上。一片奇诡的通明里,任何人都无处遁逃。

    洛冰河张了张嘴:“我不知道有什么错要认。”

    话音未尽,他抬手施法,大门砰地一声关上,轰然过后是一片死寂。

    死一般的静寂持续了很长时间。落日的血红光彩慢慢在洛冰河仰躺的面庞上推移。随着光线推移而愈来愈扩大蔓延的暗影,在洛冰河脸上纵穿,如同一道摧毁面容的伤疤。伤疤之中也没有答案。

    耐心告罄的时刻,沈清秋一把掀了洛冰河华椅前的桌案。

    无数文书奏折纷纷扬扬,散落成无数折去羽翼的梁上燕。沈清秋面上唯一一点血色褪尽,极黑极沉的瞳孔里流动着无光的黑河:“血族好生吞婴孩以平嗜血之欲。你杀降不够,放任他们以人族为食不够,如今,孕妇当街被这些畜生撕裂下体生剖取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些畜生生嚼生咽,是不是还不够?”

    洛冰河闻言,抿了抿干涸的下唇,借力牵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

    “我不杀降,是费心去供这些老弱病残的废物,还是等着这帮崽子长大了,改日转头对我捅上一刀?我不供养我的盟友,是等着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突发善心帮我出兵,还是等着他们合谋取我项上人头?沈清秋,你手上不是没有沾过血,怎么连永绝后患、笼络人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咳……”

    话音未尽,修雅又往深没了几厘。与此同时,沈清秋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伸向已经被修雅捅开的血洞:“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是么。”

    沈清秋的发丝垂在洛冰河颈边,温情地微微地发痒,与肩膀被剜开的剧痛相比,这一点痒确切不算什么,洛冰河却在瞬息意识到了这种从未有过的近密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最后通牒。

    黑色的羽帘一般的长发,很漂亮。他从前看过一眼都觉是对神明的亵渎。如今它们垂落而下,隔绝了周遭一切,把二人拢在一个极小的只能听清彼此呼吸与心跳的监牢。他们的眼睛只能对上彼此,洛冰河一毫一厘地去辨去读,沈清秋眼里翻来覆去只有寥寥几字:今日,我要令你生不如死。

    沈清秋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面无表情地抵住剑柄,把修雅剑钉得更紧,直至剑柄已经抵到洛冰河的肩骨,而洛冰河仿佛也遭了迎头重压一般浑浊地吐了一口气时,沈清秋从一旁的箸瓶中取出一支香铲,毫无征兆地解开洛冰河的衣带,一把掀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描金压纹的袍子。

    看到底下层层叠叠还浸血的绷带之后,沈清秋脸上滞顿了片刻。

    然后,他毫无滞顿地分开了洛冰河的腿。

    他道:“如今我替她们向你来讨,你不认也认,不受也受。肠穿肚烂,洛冰河,你真的受得轻了。”

    言毕,他冷静地垂目,一把拽下洛冰河的亵裤,毫不生怜地将香铲的铲头捅进那个生涩的洞口。

    在那一瞬间,洛冰河求生的本能让他仿佛离水的鱼一般弹动起来。肩头皮rou连骨撞在修雅剑镡上,仿佛一并粉碎一般喀啦一声响。一瞬过后,他回落在龙椅造就的刑台之上,竭尽全力压制住翻沸的旧日记忆,控制一切想要逃躲的冲动。

    香铲铲头扁宽,四四方方棱角锐利,轻易捅不进洛冰河后面那格外窄的孔窍。沈清秋把洛冰河当死物一般磋磨,下手没有分毫犹疑地狠力顶撞数次,终于把铲头嵌进去一角。沈清秋手背青筋凸起,换了一个角度角力,终于,在某一个心跳节拍的卡点,香铲的头部已经彻底没入洛冰河的体腔。

    洛冰河的呼吸陡然一紧,掌下的肌理就像海浪,仅仅是会呼吸地涨落。

    与此同时,他心中漫起海潮般欣然就戮的快意。

    他知道那夜的月下冷火已经彻底烧上了他。这是他的罪,他的孽,他的罚,他必钉死在王座之上受刑,一寸寸绞下骨rou,焚烧浑身热血去还。而这是不够的。洛冰河想,这是远远不够的。在一次次自我凌迟之后,在剜心削骨之后,在毁灭魂灵之后,他早已遁入无边黑暗之门,这等最为屈辱的极刑并不能叫他往深渊处再行一步,他觉得自己能够承受更多。只要沈清秋痛快。

    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得起这等苦楚——直到他又一次,看清了沈清秋的眼睛。

    在香铲彻底没入洛冰河体内的那一刻,沈清秋的眼目,就如这屋内烧没了的沉香,冷冷地垂灭。

    没有快意,没有鲜活的情绪。他像看着一具陈尸一样看着洛冰河,那双浓黑如潭的眼眸里,任何一束光线都无以穿透,字面意义上地空空如也。

    就好像,他也在洛冰河面前放弃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洛冰河所有自以为是的弥补都是徒劳,他自毁式地剥离魂灵毫无用处,白衣的尸体堆成了山,他一遍又一遍地毁容毁身毁心直至血rou模糊地迷失毫无意义,因为沈清秋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想求索任何东西。

    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地什么也没有了。

    也就在此时,洛冰河的心中下起一场永无止息的暴雪。

    到底哪里出了错?

    不是要杀我吗?不是我受伤会让你快意吗?不是恨吗?——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才死死拽着你我这最后一点联结,如此成全。可你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空然而陌生的表情,为什么要连你我最后一条连线都要剪断,沈清秋,为什么?

    为什么你放弃了?

    血rou碎片和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一并淌穿了洛冰河的股间。须臾之间,被洛冰河强大意志生生压下去的躯体剧痛,翻成了连天的巨浪。

    琵琶骨的血漫到脖颈,在颈与肩的弯折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洼。下体被铲头撕裂,柔软的粘膜与内里遭受搅动式地绞杀,那本来是可以忍受的苦楚,可是沈清秋放弃他了。

    沈清秋又一次放弃他了。

    他封闭,他无所求,甚至连恨意都寡淡,又回到了悲剧开始的起点。只不过现在,他不再放弃所有,反而单单沉默地把洛冰河这个人剥离流放到很远很远的无人苍原,再也看不见了。

    沈清秋单方面地,不知何时地,彻底放弃了他。

    原来,这才是沈清秋对他的最大罪责。

    此时此刻,他确实设身处地地尝到了受害者的苦楚。血色永无止境地淌,洇湿了锦绣布面,浸透了浮华鎏金。血rou碎片永无止境地从绞烂的洞口溢出,洛冰河却觉得那冰冷的黄铜铲烂的不是自己的血rou,扼杀的不是自己的躯体,而是寄托最美好之念的花苞,骨血,婴孩。

    在沈清秋沉默地将自己推远的时刻,洛冰河逼迫自己不要陷入一旦踏入就无可回头的崩溃之境。于是他在崩溃边缘培植了一朵花,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血,一个最纯最真的婴孩——赐名爱与永在,虚无地安慰他几近碎裂的灵魂。哪怕他的生之本愿只剩残烛苟且飘摇,为了沈清秋这个人,凭着这份至纯至真至重至切的情,他也会咬牙活下来引颈就戮地成全。

    只要沈清秋快意就好了。

    沈清秋今后的生命里,可以没有自己的存在。洛冰河认了。

    只要沈清秋幸福快乐挺拔骄傲地活着,回到那个名为苍穹山的家园,和他的手足同门一并好好地生活,于洛冰河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安慰,也是他穷尽半生才终于追索到的最终答案。

    沈清秋的最终答案是没有洛冰河。洛冰河的最终答案是磨损灵魂换沈清秋一个痛快:这是他唯一能为沈清秋做的事。

    可是如今,他物化自己折损自己磨灭自己也想做成的这唯一一个乞愿尽数湮灭,他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被彻底抛弃在了无人的冰原。

    永无止境的暴雪,永无止境的绝境,把他逼到了死路。

    那朵用心血乃至生命浇灌出来的花朵因为否认而残败零落的瞬间,一股死意蓦然缠绕在洛冰河心头。

    他想死。

    血腥的酷刑之中,洛冰河喉间蓦然攒出一团血,棉絮一样堵在嗓口,窒息般的疼痛扼住了他的脖子。最深最重的情与死给他套上苦轭,在来来回回转圈式的自我凌迟之后,他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沈清秋道:“本来,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应该挺开心的不是么?可惜,我已经不能有什么感觉了。”

    “因为我不认识你了。我也不认识我自己。”沈清秋机械地把已经成了血棍的东西拽出来,血腥的糜烂顺着洛冰河已经被撑得面目全非的洞口稀里哗啦地呕出来。他凝视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脑海不知倒带回了哪一段时日。

    “洛冰河,现在我成了我曾经最恶心的人。你满意了吗?我把你逼成这样,你最终的复仇到了此处,你满意了吗?你要听我说‘对不起’还是‘你这个畜生死有余辜,我偏偏要你生不如死’?”

    洛冰河如同陈尸一般盯着沈清秋的脸。

    夕阳残照彻底消弭在地平线下。名为死亡的阴影,此刻彻彻底底地向他压来。

    血线淋漓之间,他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