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给哥哥一个亲亲

    “所以你在半年前就知道他要杀你？”降谷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虽然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但一个父亲竟然想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是多么丧心病狂啊。

    诸伏景光心情更加复杂，他的父母在被杀害之前，一家四口颇为幸福美满，根本无法想象立花流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半年的。

    诸伏景光握住了立花流微凉的手，降谷零也握住了他另一边手，两人给与了他极大的勇气和鼓舞。

    “你们应该也听过我母亲被我逼死……之类的传闻。”

    “啊，嗯，是听说过一些。”

    传闻有好几个版本，主要说的就是立花家主母疯了，甚至辱骂和企图杀害自己的孩子，最后上吊自杀，到后来有人刻意诋毁立花流，就说是立花流逼疯了母亲。

    那些传闻并不好，所以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颇为沉重地点了头。

    “按照律法来说，我的母亲……是被立花英士杀死的。”

    年幼的立花流不知道自己的超能力，他只知道母亲很爱他，而他想要回报这份爱，便跟母亲说了父亲有外室这件事，后来父母吵架闹得很凶，母亲抱着他哭。

    因为心情很糟而逐渐患了抑郁症，医生开了药，却被立花流发现立花英士把治疗抑郁症的药换成了一种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会导致人精神失常。

    立花英士的计划就是让原配妻子疯掉，然后离婚送到精神病医院，再把外室接回立花家。

    不想与母亲分离的立花流把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只是默默流泪，然后几乎放弃了一般，明知道那个药有问题，却还是当做不知道一样服用了。

    立花流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就与正常小孩不同，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能力，便教立花流很多当时他还无法理解的事情，并且非常严厉的约束他。

    等立花流开始逐渐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时，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糟糕了。她开始埋怨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告诉她一切，又对欺骗了她感情的立花英士痛恨不已。

    到后面精神失常疯疯癫癫，立花流的母亲开始惧怕立花流的超能力，对他进行谩骂，暴力，甚至把他按在地上要掐死他。

    “……其实我知道，母亲一直都很爱我，是我害死了他。”

    立花流不由得握紧双手，手心的温度和柔软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孤身一人后又逐渐放松了下来，“母亲只是觉得与其在这个家痛苦，不如带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母亲是爱他的，所以才想要带走他，而他正是理解母亲所以被掐住脖子的时候并没有反抗。他甚至也是想要陪母亲一起离开，不然母亲一个人去那边多孤独啊。

    只是最后被佣人发现拦了下来，第二天母亲就悬梁自尽了。

    “所以那家伙这次的计划，是因为发现你知道了当年换药的事情？”

    “是，我故意让他发现的，因为我计划离开那个家。只是没想到……”

    “你是笨蛋吗！”降谷零毫不客气地给了立花流一个脑瓜崩，“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嗯？一个人逞能，结果呢！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诸伏景光也很不赞同，“你这次实在太莽撞了。”

    “对不起……”立花流很沮丧，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但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依靠别人。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诸伏景光揉了揉那颗毛绒脑袋，“下次一定要记得依靠我们啊，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嗯！”立花流连忙点头。

    降谷零也给了他一个微笑，给他揉了揉被自己弹的有些发红的地方，“抱歉，我好像太用力了。”

    “没事没事！”

    “你没有其他瞒着我们的了吧？”

    立花流本来还嘿嘿傻笑的脸僵硬了一瞬间，被降谷零敏锐发现，在那要吃人一般的视线下，立花流犹犹豫豫，“这件事，母亲从小就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就算了吧。”降谷零没有逼迫的意思，“如果等你哪天想说了，我和景会当你的听众的。”

    零和景光真的好温柔啊。

    立花流内心暖暖的，但同时也对自己产生了厌弃，“抱歉，明明才说好以后不再有秘密的。”

    “没事的。”诸伏景光朝他眨眼，“我们只是把坦诚的时间稍微延长了而已。”

    降谷零一旁点头符合，完全没觉得钻自己的字眼有什么不好，“什么时候说，就交给未来的你判断吧。”

    立花流被感动了，差点又掉眼泪。

    “不过真可惜啊。”诸伏景光不免惋惜，“我和零还很期待你今天的演出的。今天的演出，其实很重要的对吗？”

    很重要吗？的确，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意外，今天的演出相当于‘出道’了，代表他在日舞的领域可以独当一面。

    “那现在要看吗？”

    两人被突然的问题弄的呆住，反应过来后不断点头。

    立花流笑了笑，他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没有舞台和灯光，没有伴奏，没有华丽的服饰和造型，但他有两个最重要的观众。

    这就够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出道舞台。

    轻柔的身姿，优美的步伐，虽然略有狼狈，但却仿佛重获新生般耀眼，看的两个少年人移不开视线。

    谢绝了两人的邀请，立花流还是回到了立花家。

    完全不同的心态下，曾经觉得张牙舞爪的宅子在今夜显得格外安静。

    发生了白天的事情，佣人们都像是变了个脸面，竟然舔着脸第一次来讨好他。

    这让立花流差点笑出声。

    不过也是，立花英士死了，继母和长子被警察抓了，这个家现在由他立花流说的算。

    “哥哥！”

    刚进门不久，怀里就扑进一个小小的身影，立花流心里十分复杂。

    他俯下身与立花翔平视，“你不恨我吗？”

    因为他，立花翔失去了疼爱他的父母，立花仁对他虽然不冷不热，但到底也是亲哥，立花翔那幸福美满的家庭，被他一手摧毁，若是被怨恨，他也是无话可说，不会辩解的。

    “可是……他们做了坏事对吗？”

    “是中野警官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讨厌哥哥，甚至想要杀死哥哥。”立花翔很难过，八岁的孩童虽然天真单纯，但也不至于一点是非都不分，他能明白什么是杀人，什么是死亡。

    但是立花翔不理解，哥哥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在这个家被厌恶，被讨厌。

    立花翔不懂，但立花流却很清楚。

    他对这个弟弟的心思还是很复杂的，弟弟是个心善单纯的，或许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原因，还没有沾染上那些歪风邪气。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而我也要离开这个家了。”

    立花翔抓紧了哥哥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你若愿意，我会把你托付给亲戚照顾。”

    “不！我不要！”立花翔哭着死死拽住不肯撒手，“哥哥是我最后的家人了，我不想和哥哥分开！”

    “……跟着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立花翔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他那股揪着衣摆的手劲却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只有哥哥了。】

    【我不想和最喜欢的哥哥分开。】

    立花流动容了，他轻叹一声，弯下腰把弟弟抱起来，“也不着急现在决定，再考虑几天吧。”

    这句话说给弟弟听，同样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过了几日，立花流便被叫到了警察局，一同前往的还有不安的立花翔，这几日他像是受惊地小动物，一有风吹草动就黏住立花流。

    被逼无奈，立花流便带他一起去了警局。

    接待他的是中野警官，先是安抚了他们兄弟两人，然后将判处的结论告诉他们，并询问对判决是否有异议。

    “我没有异议。”立花流很平静，“我相信警察，也相信中野警官。”

    中野警官忍不住叹息，多么乖巧的孩子啊，竟然摊上这么个家庭。

    “放心吧。”中野警官拍了拍立花流的肩膀，犹豫了一下问到：“你想要再见他们吗？他们现在的情绪可能有点过激，当然你可以完全不用见他们。”

    “我想见见他们。”

    立花流露出一个笑容，他那好继母和好‘兄长’如今的下场，怎么可以不去见一面呢。

    “毕竟那是我继母和哥哥。”

    “好孩子。”中野警官把人带到，在开门时说道：“你放心，我就在外面，有情况就叫我。”

    “好的警官。”

    立花流牵着弟弟就进去了，刚开门就听到继母的咒骂。

    “该死的！都怪你多事！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立花仁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把他们之间隔开的栏杆锤的哐哐响，相互骂的可难听了。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两人的视线都看过来，看到来人后情绪格外激动。

    “小翔！”立花惠子激动极了，“快到mama这里来！”

    立花翔很迟疑，他握紧哥哥的手，没有动。

    “该死的！贱人！你到底对小翔说了什么！”立花惠子激动极了，转头又用扭曲的面容挤出一个变形的笑容，“小翔，我是mama啊！”

    与颇为歇斯底里的立花惠子相反，立花仁则安静了很多，但那双眼睛里的恶意确实扑面而来。

    立花翔被吓到了，他躲进了立花流的身后。

    立花流低头看了眼寻找自己庇佑的弟弟，他知道这是不含任何心机，是真的出于害怕而想要寻求他的庇佑，这让想让弟弟看到这两人另一张面孔的立花流感到有一丝羞愧。

    他将弟弟护在身后，对两人说：“很快检察院就会起诉你们，这是我们最后的见面了，祝两位好运。”

    说完便带着弟弟离开了。

    之后在中野警官的带领下办了一些手续，在被问到两人今后的打算，以及立花翔的监护人问题，立花流明显感受到弟弟的紧张、期盼和不安。

    “他既然叫我哥哥，我自然有照顾他的义务。”

    立花流看向弟弟，他最终还是不忍心了，“我会带小翔离开那个家，然后重新开始。”

    立花翔的眼睛一瞬间亮了，他扑进立花流的怀里，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然后突然给了立花流一个亲亲。

    把立花流给愣在了原地。

    好吧，他想他会好好照顾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