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x原女】夜骐与独角兽(The Patron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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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要去帮诺特补习?” 少女收拾教材的手一顿,抬眸望着他,一时语塞。汤姆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的语调含了太强烈的不满,好像在责怪她过于恪尽职守一样。 他轻咳了一声,微微垂眸掩饰,在椅里向后靠,双臂却不自觉地交叉抱于胸前。 “我是说,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爱茉尔低下头,继续忙着收拾东西。 “您不觉得提比略的成绩很令人担忧吗,先生?我是说……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期末考试都及格不了,更别提明年的N.E.W.T.s了。” 汤姆默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嘀咕了句,确实令人担忧。 爱茉尔什么时候开始对诺特直呼其名了?她在校时,诺特家的小儿子比她小一届——一个白净漂亮的金发男孩儿, not the brightest pea in the pod(不是豆荚里最聪明的豌豆),不过很少惹是生非 ——重要的是,与她素来没什么交集。 更何况,这个诺特的哥哥还是在当年欢爱粉事件里欺负过她的人。 他打量着爱茉尔在烛火下分外认真、专注的神情,脑中却浮现起了两年前有求必应屋里撞见的景象。少女身姿挺秀,柔美窈窕得像朵初绽的银白色百合,却反手一个倒挂金钟,趴在地上咒骂诟辱她的五个男生——注意,还都是体格粗壮,比她高一届的七年级男生——就大头朝下悬浮在了半空,身上华贵的长袍落到腰间,露出一条条颤巍巍发抖的腿。要是他没看错,他们腿上的汗毛都被吓得悚立了起来。 少女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挥挥手让长袍再次盖住他们的腿,然后给自己召唤来把椅子。 她对空挥舞魔杖。五个男生胸口和脖颈处的衣料破裂,一行行字在他们的皮肤上不断浮现、消失、再浮现。 “I shall tell no one.”(我不会对别人讲。) 鲜血从字里行间渗出,顺着他们涨得通红、青筋毕露的脸颊和太阳xue滑落,浸透了他们的头发,缓缓滴入她在他们头低下凿开的一条深槽里。 她说,她想看看是槽沟先被填满,还是他们先失血而亡。 说罢,神态自若地让半空中一支羽毛笔继续誊写下周要交的狼毒药剂论文。 粗鲁的咒骂声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哀嚎又渐渐变成了痛哭流涕的求饶。眼泪、鼻涕、汗液合着黑红的血液噼里啪啦滴落,屋里腥臭一片。 她只是专心致志地誊抄论文。 汤姆当时就觉得这比一句简简单单的“钻心剜骨”有格调儿多了。 当然,她没真的让他们失血而死——他的爱茉尔从来都是知道分寸的。那五个男生带着血rou模糊的伤疤离开了有求必应屋,因为怕被护士询问,连医务室都没敢去。 从那之后,再没人欺负过爱茉尔。 少女收拾好教材,礼貌地微笑着向他道了晚安,在身后恰到好处地掩上了他办公室的门。毫厘不差,留了三公分缝隙,就像他喜欢的那样。 脚步声远去。汤姆沉沉呼出口气,放下没写出一个字儿的羽毛笔,双手烦躁地搓了把脸。事实就是,认清自己的心是一回事,但采取行动却是另一回事。汤姆一个月前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当然,他很懂得如何cao纵别人的情感从而获得青睐——他年幼时就明白,有风度的举止和漂亮的皮囊有时候比强大的魔法更能轻而易举让他达成目的。但,当他想真心实意向一个人表示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喜欢——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难道要他拿着她藏在书里的表白信,像那帮贵族白痴和花花公子一样,对她说,“Hey, I saw your letter. Do you want to be my girlfriend?”(嘿,我瞧见了你写的信,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他仍旧忍不住接近她——忍不住与她在“不经意间”发生肢体接触——不必要地擦过她的手背、指尖在她肩头多留恋半秒、给她开门时不立刻挪开、在上楼时手臂悬在她腰间……但他也常常后悔在她答应留校那天,他在一时的过分喜悦下,冲动地说出 “以其它方式报答” 的话,就好像他与她之间只有柏拉图口中的 “the basest of human desires” 似的(人类最下贱的那些欲望)。 汤姆被自己恶心得打了个寒战。 况且,他有时候觉得……他根本不了解爱茉尔。 “聪慧”、“勤奋”、“天赋异禀”、“一丝不苟”——这是霍格沃茨所有教师对她的评价。但他们从来没见过她敏感刻毒、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模样。汤姆常常暗地里以此为傲——她简直是他的异性翻版,而他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但自从她开始在他手下工作,他才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她。 她没有因为诺特的哥哥欺负过她就对他公报私仇,反而将大把的时间花在帮助差生上。同样,她也没有让她与他之间的暧昧影响她的工作职责——在和他一起演示决斗技巧时毫不扭捏犹豫、从不会为了和他多在一起而拒绝学生的求助。 他一遍遍翻读爱茉尔的信。那不是一封普通的告白信;她细数了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她从与他的每一次相处中获得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她有多希望能成为她眼里的他那样的人——博学、强大、严格、认真,但同时温和而有耐心,真心实意地想带领他的学生体验魔法的强大魅力。 他以前从未发觉,自己对另一个生命的影响竟能如此深远。 她说,她从未对任何其他人怀有她对他怀有的这种感情。 她说她并不期待他去做些什么,也不想从他那里获取些什么。她甚至向他道歉,说自己向他表达这些话,多少是有些自私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让她可以继续向前。同时,她希望他们的关系还能像以前那样继续下去。 瞧,他的爱茉尔——his “amore mio”(‘我的爱’)——要比他勇敢、真诚、纯粹、优秀、值得敬佩多了。 她还说,虽然这种感情有一天可能会逝去,但此时此刻的她,全心全意地、一往情深地,爱慕着他。 每次看到 “fade”(逝去)这个词,他心里都跟打翻了五味瓶,极其不是滋味儿。 他看了看表。九点半。学生已经宵禁,爱茉尔正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帮诺特补习。就两个人——两个漂亮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姑娘的鸦发在烛光下格外柔亮。壁炉的火苗勾勒出精致的侧颜,将白皙的脸颊映得嫣红,一如那晚她攀达顶峰时的娇媚模样…… 他猛吸口气,一把推开椅子,起身踱到门口,踌躇伫立一会儿,又几步踱回窗边。 不行。再过两周就是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派对了。这是一次他不能错过的机会。他一定得在那之前有所行动。 § 爱茉尔回到DADA教室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她的套房就在里德尔教授的旁边,但她没有上楼,而是走到自己学生时代的课桌旁,开始批改作业。 即便已经毕业了五个多月,爱茉尔多数时间仍旧觉得自己像个学生。这个座位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就像她又回到他的课堂上一样。或许正因如此,她发现自己很难改变对他的称呼。幸而,他也没再坚持。 她放下一篇批改好的论文,瞟了一眼教授半掩的门里透出的烛光,默默叹了口气。 她很确定他看到了那封信,但选择了无视它。 自从她开始为他工作,他对她的态度就一如她在信里表述的那样,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专业、温和、礼貌、偶尔轻松善意的揶揄——不像欢爱粉事件之后冰冷的陌生和回避,但也没有了毕业那天,他给她聘用涵时,眼里极力压抑的火花。 他大概只把她当成一个学生,或者充其量一个朋友。大概怕两人的相处太过尴尬——也怕她难堪——他从未再提起过毕业那天与她的对话……还有其它方式的报答…… 爱茉尔再次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一定是她自己心思不纯,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应该庆幸——在表白信这样的鲁莽行径之后,他还愿意和她像以前那样相处。今天晚上,提比略·诺特问她愿不愿一起去斯拉格霍恩的派对时,她才意识到,被自己不喜欢的人表白,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那些让她筋疲力尽的一对一补习课,即便它们能让她更加忙碌起来。 过去几个月里,她尽量让自己的全部精力耗费在工作里。在课堂上,她尽量无视那些花痴的六、七年级女生望向里德尔教授的目光——但她知道,她们只看到了他英俊的外表和优雅的仪态,但这些,却恰恰是她眼里的他最不重要的东西。她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备课、练习决斗、批改作业上——即便是跟他在一起做这些事,她也尽量低着头,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教材上。幸而,教学的工作异常繁巨,七个年级的七个班,每周都有那么多作业要批改,她甚至不知道里德尔教授这些年是如何应对自如的。 不过,有些时候——在他的温厚的指掌轻柔地推着她(有几次,甚至是环住她的腰)从教室走上楼的时候,在她从他身侧挤进他办公室的门,肩膀擦过他的胸膛的时候,在熟悉的松木温香灌入她鼻腔的时候…… 少女合上眼,在椅子里不自在地调整着坐姿。她轻咳一声,下意识把百褶裙往膝盖的方向拽了拽。 但爱茉尔知道,里德尔教授也不总是她熟悉的温和有礼。他还有另一面,陌生得可怕的另一面……让她猜不透,让她忍不住恐惧、战栗、畏缩的另一面。 她曾经得以一窥他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欢爱粉事件那晚,在他逼近她,质问她“打算如何报答”他时,盘桓在她周身的那种可怕、让人窒息的威胁和压迫感…… 爱茉尔打了个寒战,手中的羽毛笔暂停了书写,静静悬浮在羊皮纸上方。她有时觉得自己几乎丝毫不了解她最喜欢的老师、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那一刻的他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或是什么……东西。 爱茉尔不确定它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在那一刻,它受到了什么威胁,失去了某种控制,正被迫向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缴械投降。 在无比的恐惧中,在危险逼近下,它本能地、下意识地守卫着自己的主权和领地,双目赤红、青面獠牙地向她发起了反击。 她想起拉文克劳休息室入口的一个旧谜语:哪两样东西完全在人的掌控外? 答案是死亡, 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