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寻觅梦中人
金雀儿离开的那天早上,白溪醒来后还毫无所觉地伸了个懒腰,他仍以为金雀儿还在屋顶上晒了一晚上月亮。 直到他穿戴好衣裳,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堆以前没有过的东西。 他走近了瞧,一只散着光辉的金色鸟儿即刻飞了起来,嘴里叼着用法术显现的信纸。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已归,勿念,有缘再见。 已归。 勿念。 有缘再见。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张开嘴巴,眼睛眨了一瞬,又眨了一瞬,身子像灌了铅无法动弹。 他想发疯发怒,但又不知道对谁发疯发怒,极度的恐慌包裹住了他,金雀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走了,他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就是最后一面,他连她从哪来到哪去都不知道。 他想哭,但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绝望让他哭都哭不出来,因为没用。 白溪看了眼堆了满桌的金雀儿留下的果子、丹药,行尸走rou似地挪回床边,坐下,就这么两眼放空地坐了一天。 一直到白母连连呼唤了他几声,他才愣愣地起身,抹了抹终究滑出来了的眼泪,去看他娘。 …… 金雀儿走了,日子依然不停地向前,但白溪还是变得比以前话少了些,有时候会突然两眼一红就哭了出来,有时候会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 而金雀儿早已回到了仙山,继续从前练功喝茶、跟动物聊天的生活。 日复一日,白母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她怎么不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看着白溪此种情态,惟有一声叹息。 金雀儿以前想的让白溪卖天然药草给药铺的路子不是不通,某天,白溪自己去城里寻了一家小药铺,不知怎么说服了掌柜,同意与他交易药草了,虽然给的价依旧很低,但起码可以度日了。 冬去春来,白家门前的柳树落了叶又长出新的枝芽。 在金雀儿走后的第三个冬天,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寒冷到白母虚弱的身子没有抗住,也走了。 她阖眼之前已是无力咳嗽,眼睛半睁着,身边是跪在地上哭得成了泪人的白溪,他抓着他娘的手,泣不成声。 白母早知自己有这么一天,如今只是命运降临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白溪。 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白溪起身去听,便听到他娘磕磕绊绊的一句“莫要……执……着……”,然后就咽气了。 白溪眼神变了变,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低下头,朝逝去的他娘磕了几个头。 再往后,白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像多数百姓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不同的是会在夜里愈发地疯狂思念着金雀儿,想着她自渎。 …… 那天,白溪依旧像往常一样去那家小药铺卖药草。 掌柜还在清点数量,估算价格,他站在一旁等待。 这时候店内进来了两个谈话的人。 “你可曾听闻过那海外仙山,山上还有仙女居住?” “呵,自然,且此山仅极少数人遇见过,非有缘之人不可得见,大家可都叫它桃源山。” 白溪安安静静地听着,心里想到了金雀儿,他觉得雀儿jiejie就是世上最美的仙女。 “哈哈,看来这桃源山也是惹得大家伙心痒痒啊,我这里有消息说,山上漫山都结了奇花异果,而且从不重样!” 听及此处,白溪呼吸窒了一瞬,他开始回想金雀儿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 “哦?竟是如此?可还有其他消息?” “不仅如此,那果子永不衰败,永远都是那样新鲜!山上的仙女,还有动物可都经年以这果子为食呢……” 两人再说什么白溪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想起金雀儿说过她就是吃那些果子长大的,情绪翻涌之间,又是一路抹着泪跑回家里,连钱都忘了收,急得掌柜在后面大喊。 他跑回自己屋里,金雀儿留的那一桌子东西被他收拾整齐了依然放在桌上,尤其是那些果子,几年来分毫未变。 他的手撑在桌子上,深深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洇湿了一大片木桌,“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现在他终于知道金雀儿到底家在何处,是从哪来的了,但是却是一个他或许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的地方。 想念与悲哀如潮水向他袭来,他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自己臂弯里,又是这么坐了一天。 几天之后,白溪又一次去药铺的时候,掌柜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对他说:“我铺里其实缺个人,你愿不愿意帮我分担点活?报酬一定比你卖药要高。” 白溪同意了,从那之后他便更多时候是在药铺里,但这个药铺伙计也没有当多长时间。 那日白溪一如往常地帮掌柜包药,门前却隔一阵就有三三两两的人急匆匆跑过,且貌似都是去往同一个地方,他抬头看了两眼,手下不停,不是很关心。 铺子里同样有来买药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直到又有人跑着经过,有人拉住那人,问:“这位小兄弟,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这是都去干什么呀。” 被拉住的人眉飞色舞的,“是那个大门派,韶阳宗的人,来收弟子了!这不都赶紧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资质去修仙吗,哪怕只是混个外门呢,这一辈子也不用愁了啊,不说了不说了,我也走了!” 问话的人听完也是满脸的惊喜之色,迫不及待要加入这个队伍之中。 白溪手上的动作立时停住,不敢置信的目光遥遥望着门外,他知道,自己寻金雀儿的机会来了。 …… 离开白家这个白溪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的时候,他将那本《艳春录》留在了桌子上,没有带走,金雀儿的果子和丹药被他收拾进了包袱里。 给房门最后一次落锁,他转身踏入了那条寻觅梦中人的路途,轻风从窗外徐徐吹来,翻得桌上的春图哗哗作响,连带着落了满页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