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经典小说 - 小麻雀(纯百/正文完/番外开更)在线阅读 - 40.番外-夜鹰(六)

40.番外-夜鹰(六)

    

40.番外-夜鹰(六)



    那天回到教室后,我们心照不宣地在一段时间内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感,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做自己的、聊自己的,很快适应起分别来,只是我偶尔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毕竟那是我第一次离喜欢之人如此之近,甚至超过了负数:感受她的亲切与温暖、她的私密与柔软,故我更忍不住仿若往昔一样时不时地偷瞄她,不过这次得到了回应——一张认真沉静的天使面孔,每次感受到我或许热切得驾驭不了的眼神而和我对视时,都破冰出了异如往常的可爱笑颜。

    一间画室本来不大,我却头一次痛恨起我们位置两壁相对的巨大间隔,分裂了事后应有的温存。

    好在我的小心思没瞒过蓝冬那双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她再次很快就把当日任务完成后,她第一次主动跟老师提出了要当小助手的意愿。

    被老师欣然同意后,蓝冬便突然地迅速地接近了我,那股暖心的木质香再次引得我心雀跃不已和思绪飘忽不定。

    冷不丁的,画架和我的椅子被蓝冬不由分说地拖到了画室的角落里,与我左近的朋友们、甚至和班上的大家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阻遏。不过画室的座位从来都是散乱的,加上一些道不明的浇漓,她们也没来得及好奇太久,就被老师不合时宜的提醒声吓得继续着手自己的任务了。

    这些小sao动近乎若水滴进河海,须臾便归于平静,无人在乎。

    起先我还假作认真地想要和蓝冬交流一些素描方面的问题,到后面实在无话可说,便开始煞有介事地胡言乱语,岂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恼过,尽职尽责地给我耐心地讲得事无巨细,然而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假若是放在之前,她能同我这么平等友善地对话,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及至我晚上睡不着觉了;可人的本质是贪婪的,更何况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从别人那里拿到了蝇头小利的好处,就再也放不下想要比之更多更多好处的心了。

    因此,我会不自觉地在蓝冬才刚给了我一些甜头后,就毫无自知之明地贪恋更多也无可厚非。

    蓝冬是个一看就很聪明的人,我不止一次提到过,她很懂得该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所以玩弄我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人的情感根本不在话下,也可以说是是易如反掌的,虽然我也甘愿被她玩弄。

    本来我还有些吃味她不着调的假正经,明明知道我最渴望的是什么却总要一次次地吊我胃口——

    直到实践时,她没有照常地单独为我改画,而是微俯下来抵在我身后,一只手覆在我握笔的右手上带我没头没脑地移动着,口中还继续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另一只已经把玩起我空闲着垂在腿上的手摸来摸去,挑逗得我喉头不停滚动吞咽,更难以专注眼前了。

    随后一次很荒唐的差点探进我的裤子里的行为被制止后,整张画也被改得凌乱无序,我再难耐地低嗔一声,用力掐住她手上的皮肤问是在报复我吗,她淡而不厌地用气音嗯了一下,轻轻挠起我的手背以挣扎,这着实让我有些无奈。

    因为还在上专业课,我自然而然地问她喜欢哪位画家想要她分心,她肖似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干脆地回答:“你猜。”疑问句说成陈述句,一如既往难以捉摸的态度。

    即便我知道我自己本来就是明知故问,可这次我却敏锐地感知到一些可耻的味道。大概几秒过后,我僵直身子才猜出了缘由,尽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你想干什么?”

    于是她又重复着把上一句话甩给我。如同鹦鹉初学舌一样,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起伏,让人再次感到一种不明白的痛苦。

    我皱眉,深明这些揶揄的嘲诮令我感到不快,有些恼羞成怒,“别学我说话。”然后我小声地威胁蓝冬道,“要是你再这样试探我的底线,你的视频就要被人无所不知了。”

    话音落下,她停了下来,然则也只是一阵。

    “那你告诉我你想怎样,告诉我你问我的问题的答案,”蓝冬凑得更近了,几乎是情侣调情般在我耳边吹气。

    然而我却没有了往日的侥幸感,因对方突然变得疏离而没有一丝人情味,就像从前很多次同我无疾而终的对话一样,漠然得如同撕下亲和面具告诉我一切都是幻觉而难过极了。

    末了,她还补上一句“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蓝冬的声音本身同她的样貌一样,带点冷意的清洌感,如同山涧里飞漱而下的溪流,泠泠地淌过,轻易地在人心中割开一条缝,严肃的时候就更明显;柔的时候也很明显,却是另外一番诱人的滋味了。

    我勉强佯装无事发生,狡辩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被咽下转了个弯,“不是很显然吗?你那么聪明,非要我说出来吗?”活像个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的可怜虫,可悲又可恨的无病呻吟着,“那好,我都告诉你。”

    说来我本身就不是个好人,固然我也不会用善良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作为,毕竟那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

    我肆无忌惮地低声絮说起来,歇斯底里地将心中最疼痛的那些有关她的秘密一股脑地都抛给了她,说到后面居然还带了哭腔。

    不管她接受与否,那时候我想着的是都无所谓了。

    反正无论如何,蓝冬要想继续在这所学校里好过下去,那我手机里那份她的把柄,就一直有着不容置否的掌握她生杀大权的绝对权力。

    又是一阵令我不安的缄默蔓延开来。

    哀莫大于心死,我不敢回头去看她,害怕她的脸上产生一些我这辈子绝对无法忍受的难看表情,便控制不住地将铅笔抛至一边,拿起橡皮拼命地擦拭画纸,以此试图掩盖我的崩溃。

    周遭不间断地充斥着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往日是祥和的,那时一瞬间却在我耳畔放大再放大,和我失常的心跳声一起,混杂成为一种尖锐刺痛的噪声,激起我强烈的焦躁不安和无所适从,画纸也被擦得更皱更烂了。

    就在此时,蓝冬忽然开口了。

    她按住我在纸上飞速移动的手,罕见地唤了我一下我的名字,“符椋,”轻飘飘的犹如浮云掠过,却惊起我心里的波澜。接着在我下意识地回应她后,顿了顿说出的那句话,我记了很久:“你想跟我去约会吗?”

    暧昧的语调言犹在耳,经过那么多年岁月的冲刷,还是那么使人怦然心动,和惶惶不知所措。

    意料之外但我乐在其中的答复。

    短暂的恍惚过后,我反握住她的手,忙不迭地问:“…什么时候?”

    “就现在。”

    她没来由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卷画纸,展开后定睛一看,那竟然刚好是我今天的任务,而且画得精细得不可思议——浅笑着的石膏素描女像跃然纸上,柔和的眉目里,荡漾出一种莫名的让人很安心的神情。

    随后我便见她把我的那张替换掉,叫我署好自己的名字后上交给老师,表明我能够放学离开了。蓝冬还不能,她还肩负着助手的指责。

    我站在过道里小步踟蹰着,不知她会用什么理由脱身、和她反常的态度而思绪万千。

    几分钟后,门开了——蓝冬拉住我的手,带我飞奔在了这条意识里从未有如此漫长的空荡的长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