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守

    1

    犬妖化作了人形，沉默地看着眼前那道门。

    门外白露布下的结界被触发，犬妖感受到一股精纯磅礴的灵气涌动。

    这股灵气……有点莫名的熟悉……自己曾经接触过？

    犬妖惊觉后有些悚然，白露是何时在他身上动用过灵力？

    在此之前，他竟浑然不觉。

    自己并非他们的目标，在他们破坏结界攻进来之前，他有办法匿息离开。

    可他要是走了，等白露回来，正好就对上这群……

    不，不对。

    她应该察觉得到结界正在遭受攻击，或许她对今日情形早有预料，也不一定会回来。

    之前突然让他离开，会是因为这个吗？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急着赶他离开，甚至没有一声提醒？

    是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还是因为他本就必死无疑，想要拿他当替死鬼？

    外面灵力轰击声逐渐清晰，犬妖却陷入了一阵思索。

    究竟……该不该离开？

    2

    麓山山林。

    白露停下了手中采药的动作，心有所感地朝住所的方向投去一眼。

    下一瞬，结界发动，被触发的是最强的阵法，白露眼中微凉。

    离她化形现世已有七百多年，七百多年过去，还是有不死心的找了过来。

    当初若不是那个天机者趁她刚化形之际带人来暗算，她也不至于……

    不过那人估计也没想到会被自己带来的修仙者灭口。

    多亏了他们的自大和贪婪，白露才找到机会重新融合被强行分裂的神魂，可惜终究灵体受损，落下了些暗伤与遗症。

    附在结界的灵气剧烈波动，白露回神。

    她得快点赶回去了，小土狗保命本事不错，希望这次也同样机灵。

    千万不要死守在那儿啊。

    3

    白露赶回去的时机极其微妙，犬妖的脑袋正被一个修仙的老道踩在脚下，差一点就要被剑划了脖子。

    白露的出现让原本一边倒的战局生出了变故，千钧一发之际，她生受了一记裂魂鞭，险之又险救下命悬一线的犬妖。

    搂着浑身是血的犬妖，白露眼中闪过一抹浅淡的异样情绪，她是真的不解，为什么会死守着不离开，难道……就因为自己让他好好看门？

    以对方当初赖上她的机灵劲，等等，好像也可以说是倔劲……？

    白露无暇多想，对面一众眼神已狂热地锁定了她，用来泄愤的犬妖早被抛之脑后。

    一个接一个的大招砸向了主动跑回来的灵药，五颜六色的光瞬时炸开，场面好不热闹。

    “竟然是真的！哈哈哈哈这趟没白来！”

    “灵药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消息是我查到的，灵药合该属于我才对……”

    “放屁！灵药好不容易现世，你张张嘴就是你的了？”

    “别在这叽歪了，各凭本事，谁抢到就是谁的！”

    方才还沆瀣一气，这下却把白露看作各自囊中之物，肆无忌惮争抢了起来。

    真当她是死的么。

    白露手下灵力汇入阵眼，布了七百年的杀阵与结界尽数启动。

    气急败坏的骂声与攻击顿起，她捏诀拎着犬妖消失在原地。

    封在结界之内面对杀阵的“乌合之众”们尚不知情况严重，心念着破了阵抓回露珠精后，一定要狠狠折磨一番，再将之炼作灵药榨尽每一滴灵液。

    也有想将露珠精炼作至毒之物的，是他们最早发觉，这杀阵结界之中，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水雾中竟然——尽是他们所争之物。

    可惜“得到”之时，亦是命尽之时。

    弥漫毒素的水雾侵蚀下，至毒之物悄然深入皮肤、肺腑，融入血液骨rou之中，浑然一体，再无法剥离。

    毒素一旦融合，药石无医。

    几息过后，毒性引爆，灵力、内丹、魔气一一化去，血rou、骨骼、毛发迅速溃烂腐蚀，最后只余一滩乌黑的血水。

    哀嚎怒骂声只持续了片刻便阒然消散，一炷香后，杀阵停止运转。

    曜日当空，毒雾缓缓散去，只余一片空茫的死寂。

    灵生湮灭，草木枯绝。

    结界之内，无一活物。

    4

    白露拎着犬妖落在山麓另一边，她喂了犬妖一颗补血丹，用术法起了个简单的草屋。

    屋里添了张板床草褥和一些简陋的家具，她将犬妖放在床上，伸手欲除去他上身衣物，不料犬妖“噗”地变回土狗，直接省去了脱衣的步骤。

    白露从芥中取出一瓶金创药撒在土狗身上，又给他输了点灵力治疗暗伤，折腾了好些时候方才停下。

    天色渐渐暗沉，暮色降临，犬妖身上新伤尚未全好，灵毒又发作起来。

    之前两人不在一屋，白露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躁动，但还是头一回亲眼见他毒发。

    犬耳感受到熟悉痛楚的刹那，便又化作人形欲起身离开此地，奈何灵力不稳，下床时又猝不及防变回原形摔了下去。

    旁边的白露正闭目疗伤，听见动静及时送了团灵力托住下坠的犬妖，免了它一次伤上加伤的撞击。

    “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不移挪动，也最好不要动用灵力，妖族原形养伤好得快些。”白露将土狗送回床上，看不见的气流抚了抚它的耳尖，方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犬耳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小动作，灵毒爆发那一刹，他浑身炸开噬骨的疼痛。

    颅内似有万根钢筋反复贯穿搅动，眼前的景象时而黑成一片，时而分离成交融斑驳的模糊色块。

    好痛……

    或许是毒素深入，又或许是虚弱所致，此次灵毒发作尤为剧烈，疼痛也疯狂增长。

    不过几息功夫，他已经痛得提不起力，一双尖耳也无力地耷拉下来，瑟瑟打着颤。

    体内的半妖血脉自发与灵毒对抗，浑身血液都沸腾炽烈起来。

    guntang窒息的岩浆在体内流窜，连骨髓都似被这铺天盖地的热意灼干。

    同一时刻，海啸般席卷而来的磅礴灵毒寸寸推进，筋络中爆发的寒意如刺骨冰针，绵密无间刺入血rou骨缝。

    冰火不断相撞，仿佛在体内引爆无数团压缩的气流，每一寸肌肤都炸开撕心裂肺的疼痛。

    “嗬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