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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萧钰。他手中紧紧握着岫玉,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道:“音音……”萧妙磬将小手覆在他手背上,“钰哥哥安心些。”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色已黑到极致,内殿忽然传出一道微弱的婴儿哭声。仿佛是一道光照亮了萧绎病逝所带来的厚重阴霾,萧钰在漫长的黑暗里瞬时迎来旭日。他激动的从轮椅上探出身,死死盯着内殿的门。直到门被推开,一个侍婢抱着襁褓走出来,襁褓中的婴儿还在哭泣。“长公子,各位夫人小姐,是个女孩。”她将襁褓递到萧钰面前,萧钰接过孩子,却分明看见侍婢脸上是那样的沉重哀伤。他心里一沉,还未来得及问出甘夫人的情况,就见侍婢蓦然流出泪来,痛声跪倒在地。“夫人难产血崩,出了大红,她要婢子请诸位主子都进殿去!”萧钰凄身一颤,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颗心却如同被暴雪轰然击碎,溃烂在胸腔里。最不愿发生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么?侍婢伏在地上哭泣的声音,就犹如银丝一圈一圈绞绕在他的脖子上,令他窒息到痛不欲生。他划着轮椅进殿,一只手里抱着婴孩。萧妙磬跟在他身后,心亦如同被大石压住,脸上失却颜色。他们踉踉跄跄冲进内殿。内殿里还是一成不变的陈设,可浓郁的血腥气弥漫,让萧妙磬恍然觉得是到了哪方地狱,那么的陌生。甘夫人就躺在明红色的纱帐里,像是一条濒临干涸的鱼。她盖着厚厚的衾被,脸色却白的像是瓦楞上冰凉的雪,仿佛在一点点蒸散。有稳婆掀开甘夫人的衾被,露出被鲜血湿透的被褥。萧妙磬看在眼里,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身后的萧令致和萧银瓶齐齐哭出声来,小甘氏她们也哭了,所有人都哭了。医女们从床畔撤下来,跪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颅。没救了。看着弥留的母亲,萧钰颤抖的闭上眼,抿去眼角的泪痕。“都来了啊……”甘夫人扭过头看着所有人,她出奇的平静,脸上带着无力却认命的一点苦笑。“萧绎是不是……已经死了?”无人回答。她兀自笑了声:“我也要死了。”“母亲……”萧钰转着轮椅上前,把襁褓递到甘夫人枕边,“母亲看看,这是小妹。”小小的婴孩,还不到八个月大小,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她皮肤还有些发青,低低哭着。甘夫人爱怜看着她,艰难的伸出手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叫萧织,这是母亲已经替你取好的名字。原谅母亲不能陪你长大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跟着你的哥哥jiejie们,好好长大,嫁个好人,千万莫要……莫要嫁给像你父亲那样的人……”懵懂稚童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的啜泣。甘夫人不舍的将手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环视一周,她抬起手指向小甘氏。“予珀,我死后,宫中上下便以吾妹为尊,你要事她为母……”“儿子明白。”“jiejie……”小甘氏泪流满面,伏在了甘夫人榻上。“令致和银瓶,你好好掌眼,一定一定要,给她们挑个一心一意的夫君……”萧令致和萧银瓶心中酸涩,哭得难过。“还有萧麒和萧麟,顽劣了些,但……是我萧家公子……你要带他们多做事,让他们都能独当一面……”“母亲……”两个男孩红了眼睛,他们的生母王氏哭着将他们揽住。甘夫人艰难的喘了口气,放下手,眼中神色越来越涣散,声音越来越低,可神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我这辈子啊,就是看不开,走不出去,只能在困局里深陷到心如死灰……”“如今知道真相也是晚了,呵,有什么用啊,照样是负了我一辈子……”萧钰心痛如涌,他死死压抑着喉中的酸涩,握住甘夫人的手,“母亲不要再想了。”甘夫人苦笑一声,望向萧钰,无力问:“你父亲……死前可有留给我什么话吗……”萧钰无言。萧妙磬站了出来,走到甘夫人床头,轻声说:“伯父向您留话了,他说,欠您的,他下辈子还上。”“呵,下辈子……”甘夫人喃喃着,眼泪冲开苍白的容颜,哭着笑起,“萧绎啊萧绎……”她仿佛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嘶喊着:“那就告诉为我超度的道士,告诉他们,下辈子,不要让我遇到萧绎!我不想再见到他!”萧妙磬也哭了,纵然与甘夫人有那么多龃龉,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唯有漫漫的悲凉。甘夫人的喘息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她知道,自己就要去了。这样多好,她不用再活在痛苦折磨里了,她可以解脱了,她的女儿也有那么多人照顾。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她猛地想到什么,蓦然抬手指向萧妙磬。她还有话要和萧妙磬说,她必须要说!可是、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抬不动嘴唇,发不出声音……不、不,她不甘心就这样去……“伯母。”萧妙磬退后一步,跪倒在地。她知道甘夫人要和她说什么。她一字字道:“伯母放心,不论江东兴衰荣辱,不论钰哥哥起落沉浮,终我一生,永不背叛。我以性命起誓,如若违背,愿挫骨扬灰。”话音落下时,她听见所有人骤然增大的哭声,视野余光中是甘夫人滑落的手,静静搭在榻边,依旧似旧时的皓腕如月。有什么东西坠下来,掉在了萧妙磬的腿上。是萧钰的那枚岫玉,他握不住了,巨大的悲痛让他弄掉了从不离手的玉石。若不是玉石掉在萧妙磬腿上,便要粉碎在地。萧妙磬双手捧住岫玉,抬起头看向甘夫人。仿佛是许多年前在午后芭蕉深深的凉亭里,她也见过这样的甘夫人,静静的靠在小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段小臂搭在小榻边,雪白的宛如一截莲藕。人死灯灭,那些纷纷恩怨都可以放下了吧。她再也不怨恨甘夫人了,转眸向萧钰,看见的是他滑落眼角的泪水。他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连他怀里不知世事的萧织,也跟着嚎啕哭了……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格外漫长。战败、惨重的伤亡、主公与夫人双双撒手人寰,整个建业宫满目疮痍,没有哪一年的雪像今年这么冷,这么寒。报丧的云板声叩响在整个建业,后事cao办与军国庶务一件又一件。萧妙磬看着萧钰无比沉默的做着这些事,几乎不同人说话,只是沉默的办着,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陶俑。满宫挂起了白幡,纸钱飞舞。她还看见萧钰一袭雪白的丧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