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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都不肯放的玉臂无力地松了下去,魏赦停了下来,默默凝视着她的面容半晌,退了出来,起身披衣下榻。此时天色已完全地黑了,风摇落的叶子铺得满地俯拾皆是,无人洒扫。抬首,西楼上月华如水,皓白如银。正是酉时末。庭院空落落的,并无人迹。魏赦在风里不知立了多久,眸色凝重。等周遭彻底地安静下来,连风声也几乎不存的时候,魏赦慢慢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宣卿放在米缸里的,用了一层一层地工具嵌套,守护得完好只略有发黄的,竟只是薄薄的一封书信。而这封信不是写给别人的,信封上的名字是:魏赦。落款则是宣卿。他虽一直没有拆开,但这字迹,却无可能认错。纵然潦草,甚至失去了以往的凌厉峥嵘之风采,但章法不乱,连他在写“魏”字总习惯少的一笔都一模一样。这天下间,岂有二人。魏赦凝眸,信纸在手中捏出了道道折痕,他终是吐了口气,抽出了那封信。洋洋洒洒的三页纸。起首仍是魏赦二字——“此信,若吾身后侥幸得以发掘,吾不作他想。能寻获此信者,唯有汝。吾乃汝,而汝,则非吾。此吾昨夜不慎梦及往生之事,醒时忧惧骇然过甚,信手所涂,不知所云。权且一观。”魏赦的目光停在那封信上,眼中蒙上了厚重的一层郁色,瞳孔急剧收缩。原来,当宣卿离去以前,他便已拥有了作为魏赦的记忆吗。我身世不详,不知父母名谁,不知所从何来,原本也曾几番思量,均无结果。我是一个奇怪之人,竟不知在这世上还有谁如我一般,时常念及旧事,脑中只有经商、遇匪数字,仅为文字,而无印象。而从商以前,我之故土家园,所从事经营,断断续续,无法忆起。此时思量,当觉可笑。当然无法忆起,因我本就非我,我并非一个真实之人。代表真实的,是魏赦二字之下装着的那人。我所钟情者,遇之一往而深。兰儿亦以真情待我,不嫌我流亡天涯,身无长物,不嫌我衣衫褴褛狼狈至此,不嫌我无父无母无亲可倚仗,亦不嫌我无一技之长。我所行之事,不过护她周全、平安、喜乐。如此,便一生囚拘于弹丸之地,亦是无悔、无愧。若此信最终流落于你手,请你务必见信,勿要负她。我知你有显赫家世,我知你有万贯钱财,但我只有一个妻子。我爱她重她甚于自己性命,若天意弄人,你日后另有所爱,便请视作宣卿已死,魏赦二字与宣卿无关,不必在她面前提起,永远不让她知道。“永远”二字,宣卿划得极深,墨已成团。那两个字像是燎了魏赦的眼睛。廊檐下的灯火光昏黄黯淡,风拂过,灭了一盏。魏赦也不再能看清上面的字,但他却依旧停在原地。可以辨认出,这字到了后来愈发潦草。他当时是为了什么,将这封信收藏起来,埋在屋后的老桑树底下,一层一层地将其掩饰,令其不见天日,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继续当宣卿?“爹爹。”一道童稚的声音惊动了魏赦。他立刻将信揣回了衣中。回头,只见阿宣小小的身影停在门边,月光下忸怩地望着自己。魏赦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与自己酷似的稚嫩面貌,心脏再度如被什么尖锐而剧烈地刺了下。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儿子热炕头的狗子哈哈哈傻了吧!☆、第71章“不睡觉了?做甚么?”魏赦一出声,便发觉自己的嗓音已是低哑无比。小孩儿似有些难为情,又有点儿委屈,小声道:“尿尿。”魏赦哭笑不得,“过来。”阿宣走了过来,魏赦将他牵到的一旁的花坛。阿宣自己乖巧伶俐地爬了进去,背对魏赦,开始脱裤子。在书院里的时候,好几个小孩儿不会尿尿,他们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自然不比阿宣,于是在这件事上,看顾他们的后勤先生夸了他无数回了。清晰的水声断断续续的,魏赦冷静地听着,负手于后静伫不动。然一个发烫的念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血液也为之澎湃guntang!这是他的儿子!不是什么便宜儿子,亦不是什么只能偷偷摸摸相认的干儿子,这是兰儿费尽艰辛,一个人拼命产下拉扯大的儿子,他流着自己的血脉,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与自己骨rou相连的亲人。他竟让他们母子,流落世间吃了如此多的苦头!不知不觉间魏赦的眼眶亦有微微发烫。而那道清晰的细细的水声很快停了,阿宣把裤子穿上,小心翼翼地从宝塔般的树影底下麻利钻出来,似只活泼的小鼠,抬眼,只见魏赦坐在了廊檐下的石阶之上,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见他好了,抬起了两只指头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过去。阿宣于是小跑过去,“阿宣好了!”顺从地坐到了魏赦身旁,小胖腿儿伸了出去,姿势亦与魏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爹爹。”他唤了声。魏赦一直打量着他,阿宣也渐渐察觉到爹爹有几分奇怪,顿了顿,还是将心里的渴盼说了出来:“阿宣想吃糖。”闻言,魏赦皱起了修眉,“吃多了坏牙,要克制。”阿宣愣了愣,没想到最好说话的爹居然会拒绝,立马瘪了小嘴儿,嘟嘟囔囔起来:“爹爹以前从来不会说不好的,没想到干爹变爹爹了以后,就不疼阿宣了……”还不如只当干爹呢。还未说什么,偌大一顶罪帽扣下来,魏赦又好气又好笑,“这么晚了,还吃什么糖,你瞅瞅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你娘亲抱着你多吃力!”哼。阿宣扭过了头。魏赦望着他失笑不言,摇了摇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爹爹还不来哄哄自己,阿宣反而先气馁了,攀住了魏赦的胳膊,示意讨好,去摇他,魏赦满脸嫌弃:“手上尿擦干净没有?”阿宣恼了,“没有。”说罢还攀得更亲近了,哼哼唧唧地道:“全蹭你身上,我蹭。”魏赦伸出手,捉住了他的两只造反的小爪子,仅仅用一只手便抓得极是稳当教他挣脱不得,另一手从腰间摸出条素净的帕子,垂下目光,认真地给他擦干净了小手。他这会儿算皮实了,也不再动弹,只是依旧有些不心甘,魏赦不由想起他从前跟着竺兰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初见面时两串糖葫芦便能骗得团团转,一时有些于心不忍,“要吃糖?”阿宣点头如小鸡啄米。魏赦便如同抱一只小鸡崽子将他单臂拾了起来,圈在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