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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左肋,艰难地靠在树干上。他等着这一场长夜结束,等旭日从白涌山上升起。失血过多的人渴望温暖,无论是触不可及的太阳,还是曾经近在咫尺的掌心。左手撑在地上,他摸到越来越粘稠的泥土。后脑勺靠在树干上,眼前好像越来越昏暗,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可是渐暗里,眼前却浮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轻浅的微光铺成浓重的烈日。一声吾君,冷铁甲,热浊泪。——将军啊。日出,马蹄声渐重渐近,楚思远目力好,远远锁定了树冠间的人影。他策马赶过去,几乎是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他冲过去,天涯的眼睛还未阖上,万丈日光照在他眼里,激不起一丝波澜。两世里,角色的情缘是相对的。前世圆满的,缘也尽了,今生就没有份了。☆、第107章城门大开,隶属东北边境的军士进国都,李保按着刀柄跟在不归身后,看了那些兵马一眼,眼神变了。边境之师,从来比腹地之军要强悍得多。队伍前面的将领下马,威赫快步来到不归面前。他的个头和楚思远不遑多让,披着兵甲来到在场任一人面前,投下的阴影都足够令人生畏。不归领口的绒毛在深秋的风里摇曳,一身的白孝衬得气色不佳。将领向她走来,李保绷得越来越紧,不归反手让他退下。思坤来到她面前才解下了头魁,屈膝向她行了军礼:“三弟归家来迟,请长姐怪罪。”不归扶他起来:“边境安定?一路安好?”思坤看向她,眼睛布满血丝:“都好,收到消息后我安顿下事务,一路跋涉回来了。长姐,父皇他……”不归示意他进驿站,思坤杵着不动:“我就不久留了,此时我只想回家祭拜父皇,长姐留步。”“你可有听见了什么传闻?”不归唤住他。思坤转身又朝她鞠了躬:“耳听为虚,无论听见了什么我都不信。”他转身想走,不归在身后问他:“那么你见到实情了么?”思坤慢了半步,夹着头盔的手臂僵了一瞬。不归声音有些颤:“归来路上,你遇到谁了?”思坤头也不回:“臣弟路遇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一队细作,他们妄图搅乱国都太平,我军便将那些人就地处置了。”他戴上头盔走回高头大马旁边,利落上马便驱策。路过不归时,他又低声说了一句:“长姐保重。”不归看着这队东北强军赶向皇宫的方向,白袖里的手紧握,指尖泛白。不会的,前世并非如此,不至于此……她等着楚思远,一个时辰之后,郁王的军队才回了城。郁王下马而来,她上前急促追问:“人如何?”楚思远看向马队后的车,低头沉声:“证据在,人没有。”不归脑中一片轰鸣:“怎么会……”楚思远眼圈红了,一字一字艰涩道:“不归,天涯死了。”不归从指尖到呼吸都凉透了。前世诸君都是一部残破的生死录。幸存者寥寥无几,善终者更鲜,唯一后路光明的便是后来的大将军陈涵携知己卸甲归田,惹人艳羡与欣慰。当年扣指同归者,怎么会……呢?*马蹄踏过长丹,唯一没有封王的三公子带军长驱直入长丹,郁王与康王都没有拦。思坤策马至皇宫,满宫缟素。他下马,卸甲交给御林军,佩刀也解下,独自进了皇宫。“三公子……”宫人看着他,嗫嚅着不知如何问。他牵挂自己的母亲,却说:“先带我去定王那里。”宫人深深弯腰,提着白灯笼在他一侧引路。记忆里的皇宫富丽,如今一眼望去,重檐积霜,高墙挂白,来往宫人通身缟丧。丧亡的压抑之气充斥着一砖一瓦。宫人引他来到灵堂,他在阶下停了一会。北风寒,丧布白幡飘荡如枯柳。透过散乱的长幡,他看见空旷的灵堂里跪着一个人。宫人不敢上前通报,向思坤行过礼便退到一边。思坤拾阶而上,朝着那个背影而去。他来到定王身边,默不作声地跪在他身边,俯首向灵堂列牌叩首。“你回来了啊,三弟。”“我来晚了。”思坤沉闷地叩首,最后一下伏在冰冷的地面上,终于忍不住,压抑着呜咽起来。定王听着他悲鸣,眼眶越来越红,终于弯下腰抱住了他:“别哭了,小坤。”思坤抓住他的手臂,悲恸更甚:“大哥。”定王拍他脊背,喃喃道:“弟弟……我只剩你了。”体格比他健壮得多的思坤忽然悲恸得不能自已,恍惚以为回到少年时,大哥带他读书写字,陪练习武。这人是他少年时最仰慕崇敬的大哥啊。定王被这痛苦不加掩饰的哭声激起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泪水忽然在这个手足的哭声里溃决。父皇,母妃,表妹,手足……所爱都远离了,道也崩了,他不知道为何走到今日地步。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本还有一个忠诚单纯的弟弟。思坤扶着他哭了许久,铁甲熨缟衣,冰冷guntang兼具。思平扶起他:“走,你一路奔波,大哥先带你下去休息……”思坤跪在地上没起,眼泪砸湿了他的孝衣。“哥……西北国境是怎么回事?”思平的手臂僵成了木头,西北二字如同一道霹雳劈碎在耳畔。“我回来时……遇见了一队人,说从西北来,要回长丹上报……”他抓着思平的手,眼泪砸在他掌心里,“哥,你是我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只要你说……”那些眼泪落在指尖,guntang如同刀割,疼痛顺着十指连到心脏里,凌迟的刑罚密实地执行。最后他没有说谎,握着这一双手说:“我有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灵堂的,一路步伐虚浮,魂魄和冷风一起飘撞在满宫的缟素里,满眼所见都是惨白。他来到自己长大的宫里,看见庭院里的柔妃,快步上前,猛然跪在她面前。“母亲,孩儿……犯错了。”*楚思远按着怀里不停颤栗的人,因为焦灼紧张,面孔都扭曲了。袁媛镇定地施针,额头上却已是一片细密的冷汗。数针下去,那人双眼依然紧闭,袁媛忍不住急病乱投医:“小鱼,跟她说话!”楚思远弯腰低头贴在她耳边,开口满是血腥味:“不归,不归去了哪里?鱼儿在你身后,到处寻你不见,不归听见了呼唤回鱼儿一声好不好?”她身上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很快将衣服浸透,唇上的血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