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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他想了想,又好奇道,“可郎君举止,又不似修佛之人,只不知郎君今日要去建初寺做什么呢?”就在这一刹那,少年脸上的阴霾瞬间集聚。那阴云明明浓得化不开、藏不住,可他将脸一侧,却向令宣弯唇露出个笑来,“汝怎知吾不修佛?!”一开口,便是最为地道的洛声。那少年眉眼上挑,容貌本就万里挑一,此刻一笑,脸上的郁色冲淡,散朗如一阵清风穿林而过。令宣呆呆地望了望他,忽地拉住他的衣袖,“郎君,你笑起来...真是好看!”一语出口,那少年周身立时凉了几个度。当今天下人人皆好美姿容,这少年偏偏最恨旁人拿他的容貌做文章。适才那惯偷正是触了他这逆鳞,因而被他重重下手,毫不留情。此刻令宣也这般说,纵使对方只是一名十岁的孩童,他亦是面上作色。他方要甩开自己被拉扯的衣袖,却又听令宣叹道,“郎君一笑,模样与我阿父好生相像!”那少年一怔,又见身边的小童满脸失落,鼓囊道,“唉...若是阿父的身体能有郎君一半健朗,我便也知足了...”“你阿父...病了?”那少年微微皱起眉头,眼睛看着前方的佛寺,道。令宣皱了皱鼻子,口气不满,“已经病了好久了...这才刚有些起色,他便拉着阿母,坚持要到建初寺听那竺和尚讲佛...”“既如此,你不在寺中陪你的阿父阿母,缘何只身偷跑出来?”那少年的声音似是又冷肃了些。“我不是偷跑出来的!城里人都说,要是能从头到尾陪着那佛像走一遭建康,家人这一年就能顺遂安康!”说到这里,他亮亮的眸子暗了下去,“可是...”“怪力神鬼,荒谬至极!”那少年当即打断道,“若是今日被那贼人掳去,莫说今年,便是余生,你阿父阿母如何得来顺遂安康?!”令宣垂下头去,“唉...我知道错啦!今日幸而得遇郎君,不然令宣一条小命不保。”那少年“哼”了一声,再要迈步,却听身旁那小童问道,“那郎君呢?你的阿父阿母,还都好吗?”那少年停顿一下,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少倾,忽道,“你不是问我来建初寺做什么...”他反手用力,捏了捏那缞麻衣的袖口,“我来此,是为祭奠先君。”......建初寺外围,早有重兵把守。他们的脚程很快,一路竟把佛像巡游队伍远远甩在了身后。那令宣果真出身不凡,他一个小童对着那守门的卫兵出示了个什么物件,那卫兵即刻毕恭毕敬,两人轻轻松松地就进了那严防死守的寺门。不愧是江左第一大寺,又逢佛教第一大节,建初寺内香火之鼎盛,令人咋舌。一入其中,便有阵阵香烟弥漫、缭绕,直直扑面而来。那少年厌恶地捂了捂口鼻,却听令宣脆声一笑,“郎君不惯闻香烛之气否?”那少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再不理他,而是留心观察起寺内的情况来。佛像未至,浴佛典礼尚未开始,然各世家大族已在开阔的前殿两侧搭好了各色帐幔。令宣忽而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指着前方一个宽敞的青色帷幔,喜道,“郎君,那便是我家的帐子!”他喜滋滋道,“浴佛礼还未开始,不如你和我一道,先过去见见我的阿父阿母?郎君人品风采,我阿父一定十分喜欢你;郎君助我良多,我阿母一定会重金酬谢你的。”那少年闻言,脸色一变,忽地将衣袖从他手中褪出,冷声讽道,“助你是我本心,非为赏识财帛。”“郎君,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令宣见他不高兴了,忙摇头解释道。那少年却丝毫不想与他和解,“既已寻到你家帐幔,自去即可。”言罢,他转身即走,一抹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的人群中。......这人的性子,好像建康外的石头城,又倔又硬!令宣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身便往自家的帐幔而去。帐幔虽已支起,内中坐人却是稀稀拉拉。那守帐的两名仆役甫一见他,便是又惊又喜,“县主,你可平安回来了!”原来这做男装小童打扮的,不仅是位小娘子,更是位王室的县主!另一名仆役诧异地向她身后望去,道,“县主怎么是孤身一人,云娘她们呢?”令宣甜甜一笑,避开了追问,这回她没有刻意压低声线,“阿父阿母呢?”“郎君和郡主都还在后院的客房歇息,等一会儿典礼时分才能过来...哎,县主,你又要去哪儿?!”令宣挥了挥手,声随人走,远远传来,“我去后院寻他们!”......这个建初寺,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阿父出身不凡,兼之声名在外,生平最喜结交朋友,这建初寺里的竺和尚便是他的一位老友。一年到头,他们两人总是要论几回禅,谈几回玄,弈几回棋的。而她是阿父唯一的孩子,自然也常随阿父,一道来这寺中。竺和尚知道阿父体弱喜静,便给他们专门安排了一处挨近竹林的幽静客院,因此每次来,他们家都会安置在那同一处。刚绕到后院,令宣放眼一瞧,便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人才刚分开,她便在后院又见到他了。建初寺很大,不熟悉的人头一回来,往往会走错路。那少年想要祭祀亡父,那么要去的地方,势必就是前院偏殿的佛牌祭拜之所;而后院因着安静,多是世家大族、达官贵人休息的地方。令宣刚想喊那少年,为他指路,再一想起方才临别时他硬邦邦的态度,她便不满地嘟起了唇。她这边还在犹豫,却见那少年向着一名比丘打听了什么,随后,他竟一径往西侧的一趟厢房而去。那少年步伐坚定,十分果决,令宣心中不由生疑。她与那少年虽只萍水相逢,但她只道他脾气不好,心肠不坏,却不想此人竟是别有所图——想来,他之前所谓的祭父之言,都不过是为了掩盖目的,欺骗自己的谎言。思及此,她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睛,而后,她捏了捏小拳头,又远远地跟在那少年的背后,悄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少年一路走到一间最偏的厢房前,他先是在外头默默站定,听了听里面的声响。随即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这一下,他足使了十成的力气,那两扇房门先是重重地弹开,接着又“砰”地在他身后合上。只在那一刹那,跟在后面的令宣就看到了房梁上悬挂得白幡,以及正中央高案上摆着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