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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回道,“乖无忧,你放心,阿母还活着呢!有阿母在...谁都抢不走你去!”......司马衍只觉得自己的右眼皮突突跳,而且越跳,越是厉害。昔年苏峻之乱、母亲庾太后过世时,他的右眼皮就是这样跳得。而现在,那眼皮又开始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频率跳动起来。他唇角挂着的轻蔑神色早就无影无踪,脸上取而代之的,先是错愕,再是震怒,“桓崇!....你!”他没说出口的是,你怎么敢?!天子一语,便是金口玉言,旨意一旦出口,便再无转圜之机。阶下的桓崇,却是平静极了,他沉声道,“陛下,臣之所愿,仅此而已。”那人顿了顿,再利落行礼,“还望陛下...成全!”......司马衍悔不当初。无忧,不只是一个貌美过人的女郎,更是他从少年时代起,便要一直抓住不放的美梦。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等他和无忧长大后,举行大婚的场景。他也曾无数次地设想过,等到婚后,便让无忧给自己生几个孩子,生几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有儿子,也有女儿...等到老了,他便把皇位传给儿子,自己和无忧去过那自在逍遥的日子。她喜欢鲜花,他便亲手为她栽花、折花;她喜欢美景,他便带她游遍晋廷境内的山川。他是皇帝,就算是个要与门阀相融相争的皇帝,他的话还是这晋廷中至高无上的圣旨。也因此,他对无忧势在必得。他甚至,已经打算去向姑母提亲了...可是这个桓崇,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军汉,竟然在中间横插了一刀。他摆出的架势谦卑,好像什么都不要;可再一开口,却是贪心到了极点!他要的人,是他爱逾生命的存在!......其时,满座皆惊。自两年前的重九宴后,健康城中便有一语流传:曹公之女,容色堪比洛神仙子。可惜的是,美人皎如明月,却早早地就被陛下惦记于心。尤其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陛下于盛筵之上延误许久,其实只是为了在那小女郎归家之时,亲手送上一枚传情的花球。此等风流雅事,建康城内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有想到,那桓崇竟是个头壳极硬的。陛下许他一愿,他居然来个大开口,上来便直接提出,要娶那位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的美人。......大殿之中,噤若寒蝉,时有夜风,穿堂而过,带来些冬日里的冷与寒。燃得再辉煌的灯火,也驱不走这股寒意。杜陵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向阶上望去,却见司马衍一面的脸颊之上也在不住地抽搐。她微微别开眼去,心中的滋味儿,既酸又涩。等再往无忧地方向看去,却见无忧正伏在临海公主的怀里,似是在哭泣。无忧哭了,她也难过。可难过了一阵之后,在她的心底,似乎又隐隐升起了别一种的雀跃。......王二郎的唇角浮起了一丝倨傲的冷笑。那桓崇已经垂下头去了,他定然不知,小皇帝此时的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去。之前,他还以为此人只是匹夫之勇,胆力过人,但后来听说此次平叛,这人主动提出伏击之策,并大获成功。看来于军略一途,此人确有不凡之处。可如今观来,他为了美色便可自损前程,亦不足道耳。眼角余光再转,王恬却留意到了自家的新妇。却见陶亿一手抚胸,两道长眉也跟着哀哀地垂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哀戚什么。他在心中嗤笑一声。真不知陶家是如何养的...她,和她这个所谓的“阿弟”,关系还真是匪浅啊...王恬轻轻地从喉咙里冷哼一声,陶亿怔一怔,才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她小心地觊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注意,再将那种抬起的手悄悄放下,又恢复了恭谨的坐姿。可她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地向前方地上跪得那人瞄去。......殿上的小皇帝愤愤不语。庾亮与王导,此刻竟极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瞬。王导瞧了庾亮一眼,而后便是唇角微笑,老神在在地闭目不语。庾亮低低地出了口气,他将步子一迈,却是步至桓崇身边,将手往他的肩上拍了一拍,道,“子昂,你先起来。”桓崇的后背挺得笔直,他摇了摇头,“不,君父,我...”庾亮知他倔强,便也不再强求。他扫了远处的曹统一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文盈家有好女,自是引得求娶者无数。”他的声音,状若往常,若是细听,还能在其中寻到些欣悦之感。大舅发话,司马衍再是气昏了头,也强压着自己平静下来。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大舅...何意?”庾亮在大殿中央转了几步,将一手比向桓崇的方向,笑道,“诸位许知,子昂乃桓家后人,亦是老夫义子。”此话一出,殿内“嗡嗡”声顿起。待议论声渐低,庾亮又道,“子昂生父,乃是从前的宣城内史,桓彦桓使君。桓使君在苏峻之乱中保卫宣城,不遗余力,不料竟遭到同僚江麟的背叛,最后遇害。”庾亮顿了顿,“但,桓使君至死,未投叛贼苏逆。为臣如此,当可谓忠心节烈!”“桓使君罹难之时,子昂只是一名区区十岁的孩童,但杀父之仇,他一日不忘。”庾亮的声线愈发顿挫了些,“江麟虽死,还余有三子。为报父仇,子昂入了荆州军后,从军五年,日日勤练武艺。终于在四年前的佛诞日,他于建初寺中击杀了江麟三子,了解了这场血海深仇。”殿内众人,对此事均有耳闻。不想从庾亮的口中说出,又是别一番的滋味儿。司马氏的天下,来得尤为不义。故而晋廷凡举官,必言孝举。席间有不少人寻出味儿来,纷纷开口夸赞桓崇节烈至孝,有乃父之风。司马衍听着台下的议论,心中却是越发慌乱起来。他伸手掐了掐自己那跳得格外厉害的半张脸,迟疑道,“大舅...”庾亮这时转过身来,却是深深一俯,“陛下,襄阳大捷,是子昂打得先锋,率先带人马破得襄阳城;郭默叛乱,也是子昂率人马伏击,击杀郭默之子,将郭默活掳。”庾亮用余光瞥了王导一眼,道,“如此忠肝义胆,有勇有谋之将士,乃是我晋廷之福。子昂一家忠门,生得又是一表人才...”“臣以为,子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