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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之后,楚王就是梗在脖子里的一根刺,不吐不快。这样好的机会,顺手将他处死,谁都说不出二话,皆大欢喜。要是锦书能为此同圣上大闹一场,以死相逼,就更好了。环环相扣,阴毒至极。瘫坐在床上许久,锦书方才恢复几分气力:“替我梳妆。”“娘娘,”暮雨劝道:“夜深了,您还是歇着吧。”这池浑水不好走,贵妃是圣上心尖子,怎么都波及不到,何苦去趟。“人活着,本来就有许多无奈,”锦书叹一口气,苦笑道:“我也不例外。”她当然可以留在这里,等到明日,依旧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有圣上护佑,贤妃也好,沈昭媛也好,绝不敢将手伸过来。可那也意味着,今天晚上,她将承安的身家性命交到圣上手里,是生是死,皆在他一念之间。终究是做不到。也赌不起。锦书离开承明殿时,内殿人声鼎沸,这时却恢复了夜的寂静,只有隐约虫鸣声响起,伴着身后侍从轻缓的脚步声。内侍打开帘子,迎她进去,贤妃面有忧色,同赵王侍立一侧,见她过来,屈膝示礼,承安却跪在正中,神情淡然,一眼也没往她这儿瞧。看起来,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早在她回宫时,圣上便有了几分醉意,这会儿正扶额坐在上首,面有醺然之色,只是眼底冷锐不减,令人不敢直视。锦书缓缓近前,还没见礼,他便伸出手,示意她过去。锦书心思略微安定几分,将手搁在圣上手心里,正待说话,他却手臂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去了。“夜里风重,你身子又不好,怎么还过来?”圣上怀里有淡淡酒香气,语气温和极了:“身边奴才也不懂事,竟不知道拦着。”贤妃只知贵妃得宠,被圣上放在手心里宠,唯恐被风吹日晒,哪见过他这样温声细语说话,一时下颌收紧,暗恨起来。相比之下,赵王倒是好些,轻轻碰一下贤妃,示意她不要失态。贤妃瞟一眼跪在一侧的承安,见他虽神情如故,却也知心里必然比自己还难受,嘲讽一笑,算是宽慰。“本来已经歇下的,”锦书眼睫微垂,道:“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哦,”圣上扶住她腰身,叫锦书整个贴在他怀里,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又低沉,又温柔:“不是为了他,才特意回来的?”果然。锦书心中一凛。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圣上执掌朝纲多年,如何会看不出。只是她来的及时,还没有下决断罢了。他这句话问出来,贤妃与赵王面色如常,眼底却有窃喜,承安面色无波无澜,唯有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颤,能看出他心中波动。锦书不是没在别人注目下被圣上抱过,但还是不想叫承安瞧见自己同他亲近,顿了顿,方才凑到圣上面前去,低声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圣上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欲叫她为难,到底允了,没理会另外几人,抱她往正殿内室去了。“现在,可以说了吗?”他语气有些冷淡:“是为他,才特意过来的吗?”锦书平静道:“我若说不是,圣上会信吗?”圣上倏然一笑,摇摇头,道:“朕不信。”锦书默然。“你呢,”然而圣上却伸手过去,缓缓挑起她下颌,叫她直视自己:“你信朕吗?”如果相信,她就不会过来了。锦书眼睫微动,嘴唇微颤,却没说话。“哦,”于是圣上道:“你也不信朕。”“圣上,我尚且能看出他是被冤,我不信你看不出,”锦书平视他眼睛,道:“你我已经如此,何必再理会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理会他。”圣上微微笑道:“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忙不迭为他求情,怎么,这样牵肠挂肚?”男人的嫉妒与占有欲,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完全有能力施展自己的报复时,锦书不想同他硬碰。“圣上,”她拉住他衣袖,温声恳求道:“这事本就同他无关,何必牵连?叫他走吧,离开长安,离我们远远的,去天南也好,去地北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她神情这样恳切,然而他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的看着她,直到她心口发凉,手指松动,将他衣袖放开。圣上垂眸看她,觉得自己心底似乎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啸着灌入,叫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知道吗,”如此静默半晌,他方才道:“朕原本告诉自己,倘若你今晚不过来,待到明日,便叫他走,像你说的那样,叫他走的远远的,你我与他,此生再也不见。”“可惜,”他声音有些淡,又有些凉,像是冬日里湖泊上结的薄薄一层冰:“你不信朕。”锦书疲惫的合上眼,没有言语。“朕待你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朕情愿委屈自己,也不委屈你,”圣上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是死人,是石头,一分一毫都感觉不到吗?”“圣上,”锦书合着眼,眼泪不觉流出:“我们为什么非叫自己过得这样苦?为什么非得为难对方?”圣上看着她,语气微颤:“同样的话,朕也想问你。”锦书猝然笑了,眼中带泪,笑个不停。真滑稽,她想。“有什么好笑的?”圣上先是问她,随即了悟:“哦,有时候,朕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锦书只是笑,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如果说……朕叫他走,”圣上瞧着她,缓缓道:“天长日久之后,你会忘了他吗?”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锦书心跳都快了半拍,然而到最后,她还是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哈,不知道,”圣上自己也笑了,很苦涩的笑,笑完了,又问她:“刚刚叫朕换个地方说话,是不想叫他看见……你同朕亲热吧?”锦书心头一颤,没有答话。然而这对于圣上而言,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