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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所谓的体面不过是在那被压弯的脊梁上开一朵虚无的繁花,主子的喜好是养分,一旦没有了,花儿也就枯萎了,人也就活不下去了。而他从进宫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习惯淹没在这片恢宏中,甚至于在他看来,在鲜有人至的西经楼孤独地站着,要好过在喧闹人群中卑微地跪着。深秋的晨风倒真是有几分凉意,萧萧瑟瑟地吹拂过墙头的树枝,带下来几片叶子在空中翩翩飘了好大一程,最后正好落在了晏七肩上,敏欣在对面站着,说话间瞧见了便伸出手想要替他拂下来。他原颔首低眉耐心听着,余光将她的举动入了眼随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敏欣抬起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中,见他回神望过来,忙指了指他肩头,扯着嘴角笑了下,“那儿有片落叶……”晏七朝她道声谢,侧过脸伸手将叶子拿下来却没有扔,拇指顺着叶脉轻缓摩挲,思索片刻才道:“烦请回禀娘娘,晏七心中并无怨言,人各有命,而晏七曾受娘娘恩惠,此生亦不敢忘,只奴才是个微末之人无以为报,今日便遥祝娘娘福寿安康芳龄永继。”淑妃当初赏识的也就是他不谄媚却又体人意的性子,敏欣自然随主子也高看他一眼,听他言语如此疏离并不觉得意外,遂温声道:“娘娘到底还是念着你的,这不,未免你初入西经楼水土不服,特写了封手书让我带给你,去了那儿交给李故,他看了信自然不敢不照看你。”这算是极大的脸面了,可不像赵瑞成的钱袋子那般可随意拒之。晏七心中明白,也识时务,从她手中接过信笺又郑重道了几句谢,眼瞧着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只怕要误了时辰罪加一等,遂向她请辞,“原定了辰时要在栖梧宫听候粟禾姑姑差遣,不好在此久留了,今日劳烦你亲自跑一趟递送信笺,晏七感激不尽。”发落他去西经楼的事皇后当众交给了粟禾,那老妖婆是什么面目敏欣再清楚不过,犯在她手底下的宫女内官从没见哪个有好下场,晏七这会子急着过去无可厚非。敏欣点头嗯了声,“顺路一段儿,一起走吧!”她转过身与晏七并肩出了院门,走着走着不知被他方才一声粟禾姑姑勾起了哪里的闷气,忽然恨声道:“什么样的主子手底下有什么样的奴才,粟禾老妖婆敢在宫里横行霸道这么些年说到底是仗着背后有皇后撑腰,你恐怕还没瞧出来,你这回祸从天降背后就是皇后的手笔,那原本是冲着咱们娘娘去的,最后却殃及了你,咱们娘娘如今尚觉得委屈了你,那蛇蝎一样的女人呢,只怕还费尽心思想要斩草除根,要不然为何单单将你调往西经楼?”敏欣说着侧过脸嘱咐他,“皇后每月都要往那去一回,随意寻个由头便能将你处置了,你往后需得多长个心眼,尽量不要出现在她眼前,李故那头见了信也自当想法子保全你。”晏七当时就在殿中怎会看不明白情势为何,况且皇后残害宫妃皇嗣的言论早就传遍了,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也没心思探究主子的秘辛,只知道自两年前皇后下令杖毙了那名爬龙床的宫女起始,中宫善妒心肠歹毒的罪名在众人心中便是铁证如山,任谁想说一句公道话都无从辩驳。但那么个在后宫只手遮天的人,若想杀他一个微末内官,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敏欣一番猜测倒真是抬举他了。晏七没接她的话,只谢她一番劝诫美意,眼瞧着到了分岔路口,便与她分别,径直往栖梧宫去了。因先前耽误了些时候,他走起来步子略快,才赶在辰时前到了朱红的大门前,守门的内官见了他并未多问,放了行教他去院子里等。踏进了里头才见西墙根儿下已整齐站了三人,院子里宫女来来往往却静得只能听见树上的鸟啼与枝叶间簌簌的风声,那三人亦是低眉垂首大气儿都不曾多喘一下,他便放轻了步子走到最后,也如他们一般恭敬候着。等待的时候,他细细回想了下,进宫十年之久,这其实才是他第三回踏进这座后宫最尊贵的殿宇。第一回是五年前帝后大婚,空置许久的栖梧宫重开大门迎接新主,他是负责洒扫的内官之一。第二回便是昨日,他跪在地上,险些轻易丧命于此……正思索间,忽听头顶上方飘下来一声绵长的猫叫,带着猫咪特有的娇气语调响在肃静的庭院里,十足可以引起晏七的注意。他寻着声儿抬头,果然见两三步之外的墙头上趴着一只圆滚滚地大花猫,一身短毛养的油光水滑,脖子上挂了只丸子大小的银铃,这副富贵模样,不消猜也知该是皇后的宠物无疑了。那猫此时撅着屁股低着脑袋趴在墙头,看模样似是想要下来,但无奈身宽体胖,若直接跳下来只怕要摔个狗啃泥。小东西倒灵得很,也不怕人,瞧见底下有人抬头看上来,便挪了两步到晏七跟前,又拖长声音叫了下,怎么听都像是在命令他伸手出来将它接住……晏七扭头看了看,四下人来人往却竟没人朝这边侧目半分,身旁三人亦是连眼神儿都未曾转动过。只迟疑了片刻,那猫便十分不耐的又叫了声催促,他也未曾多想,稍稍转过身去一些,朝着墙头的肥猫伸出了手臂。肥猫到底也还是只猫,撅着屁股纵身一跃果然稳稳落进了晏七怀里,只这小东西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刚站稳脚跟便立刻蹬腿就要跑,rou垫里的利爪没来得及收回,随着跳跃的动作狠狠划在他手上,霎时划出来一道血痕。他轻轻嘶了声,扭头蹙着眉再去寻那猫时,却正见有人弯腰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目光最先所及的是一块墨蓝的袍角,边缘有海浪暗纹,一看便知是内官的衣裳。待那人直起身来,晏七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却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去了,行礼道:“拜见大监。”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儿在殿中请命要对他施三十杖刑的徐良工。“手抓伤了?”徐良工倒似是已不记得眼前这人就是昨日那个小内官了,站在他面前,话问得很平和。晏七有一说一,如实伸出手掌将伤口露了下,“不过小伤而已,不碍事。”徐良工没再多说什么,只转身的时候叫住路过的一名宫女,简短吩咐了句,“带他去包扎一下伤口。”他说完随即抱着肥猫,阔然几步踏进了正殿里。晏七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里,脑海中又想起先前敏欣嘱咐的话,忽而觉得有些好笑。他包扎完伤口回到墙根儿底下又等了半会儿,直待到日头翻上了东墙,才听粟禾与徐良工一道交谈着从殿中走出来。晏七闻声微微抬起头望过去,却正凑上宫女将眼前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