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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晏七便时时早些片刻候在映春庭门前,等人来了,接过书籍便教她折返。小宫女将书箱递到他手中,细声道了谢,见他转身欲走忽又踌躇似得诶了声。晏七回过身问她还有何事,她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才抬起脸来,笑了下,话说得有些磕磕绊绊,“也没有其他的事,就是......就是......你这些日子有心帮我解围,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唯独只有针线活儿还看得过去,前两天看见你的香囊有些旧了,所以......我就替你重新做了个,你收下将就用吧。”她双手捧着个精致秀美的香囊递到晏七面前,眼中一股脑真切的热忱烧得他忽地怔了片刻。深宫的寂寞无边无际,身处其中的主子们尚且是笼中雀,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奴才,卑躬屈膝的一生一眼都可以望到头,死水一样的日子便需得自渡,奴才配宫女,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妥。而得益于身上这幅算得出众的皮囊,那样的热忱眼神于晏七而言并不陌生。“言重了。”他陡然板起脸来,露出鲜少示人的不近人情的那一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所为不过举手之劳,无功不受禄,香囊还请你收回吧,告辞。”他把话说得没有余地,略一欠身,便往庭院里去了。小宫女气馁的很,过了良久这才想起来自己甚至都忘了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她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快步离开。晏七回到屋子里将书箱放在桌案上,打开来,里头妥帖摆放了一本孤本。这当属那时损毁较为严重的一批古籍,雨水将纸张泡得褶皱发黄,打开来看,里头的字迹许多已模糊不清,他为免错漏,誊写十分谨慎。低垂着脖颈笔耕不辍半个多时辰后,他却忽地停了下来,放下笔,拿起书籍仔细端详了片刻,才确认,书中前后几页的内容并不一致。当初书籍被淋湿后,李故曾派人将其拆开加紧晾晒过一遍,想来是装订有误,导致这本的中间部分装成了别的内容,而正确的部分,此时应当在那时同批晾晒的某一本书籍中。晏七无奈之下,只好提上书箱匆匆往西经楼而去,行过水上游廊来到西经楼前,被楼门前侍立的两名禁卫拦住了去路,一五一十说明来意,二人却恪尽职守并不放行。他不欲多做无用功正要去寻李故前来向皇后请命,恰逢粟禾从门里出来,瞧着他眼熟,简单问了几句,吩咐了声“手脚轻些”,便教他进去了。这时辰正有暖黄色的秋阳从窗户照进楼中,落在高耸林立的书架上映出一块块金色的方砖。他的脚步轻缓踏在楼梯上,扬起的微尘飘浮进一束束光线里,呈现出一种兵荒马乱的纷杂动荡,融合起周遭寂静的阴影,像是幕哑声的戏台。他在三层停下脚步,直奔甲字排翻看当初与一同晾晒的书籍,沿途都未有多余张望。不多时,却听身旁的书架后突然响起一串轻快地脚步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像只灵巧的猫,小猫儿在他身后几步之遥停下来,压着声儿问:“你是什么人啊?来这儿做什么?”那是孩童特有的清甜嗓音,他回过头来,便见个小姑娘站在面前,绫罗锦缎绕身,领上一圈八宝缠丝璎珞,该是承国公府的二小姐错不了。“拜见小姐。”晏七微微朝她躬下腰,“奴才晏七,是西经楼的驻守内官,进来是为寻一本书,打扰小姐,还请恕罪。”扶英拖长声音低低噢了声,四下瞧了瞧,眼珠滴溜一转,笑说:“要本小姐恕罪也可以,我今日也闷得慌了,你陪我去玩骑马,我不仅不追究你还会重赏你。”晏七略有不解:“但此处并没有马匹可供小姐玩乐。”“有有有,你跟我来就有。”扶英说着便上前来拉他袖子,面上有些兴冲冲地笑意,他这才想起从前听人说起过,是有些官家的小姐公子们喜爱骑人为马作乐,此时眼前这位二小姐说得“马”,显然就是他了。她只是为了好玩,并没有多余践踏的意思,甚至对于大多数奴才而言,能为承国公府的二小姐效犬马之劳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但晏七说不上心甘情愿,只是任她拉着没有权利回绝。一路被扶英拉到楼梯口,忽然从二人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阿英”。晏七几乎立刻便分辨出来那是皇后,忙要转过身去行礼,与此同时,身边的二小姐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嘱咐道:“你别告诉阿姐我们干什么去......”“你又要去哪偷懒?”皇后问扶英。扶英咧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假思索,“阿姐,我没有偷懒,我刚才出来是想找一本书呢。”皇后瞧她一眼,并不再追问,反而转向一旁的内官,他眼角有颗鲜红的泪痣,缱绻似美人心头的朱砂,教她有些印象,这人的名字也简单得有些过于随便,很容易让人记住,是叫晏七。“是谁放你进来的?”晏七颔首:“回娘娘的话,是粟禾姑姑高抬贵手准许奴才进来寻一本需誊写的书籍。”也是找书......她似是而非笑了下,未曾继续追究,片刻又问:“今日无人送去吗?”“今日的书籍原已送去了。”晏七担心平白给那小宫女惹祸上身,忙道:“只是当日书籍晾晒后装订有误,书中内容稍有遗失,奴才方才正在找那部分的内容。”皇后轻轻噢了声,“既然有正事在身,那方才二小姐拉着你准备去做什么?书籍不用找了?”她言语中些许笑意听得晏七心神大乱,他低垂着眼,目光堪堪落在皇后华丽的裙角上,摇了摇头,“方才二小姐说想要寻来阅览,奴才恰好知道此书在二楼,遂为小姐略尽绵力,并非有意耽误正事,请娘娘明鉴。”“阿姐你别怪他,是我要他带路的。”听他帮自己圆了谎,扶英忙在一边连连附和,说着又去拉皇后的袖子,“但我这会儿也不是那么想看那书了,阿姐,咱们回去吧。”皇后看了看面前低眉颔首的内官,未有发落,牵着扶英走了两步复又停下,想起什么似得,问他:“你可会研墨?”从前能在淑妃跟前伺候的人,自然是精通文房的,晏七颔首答:“会的。”便听她嗯了声,道:“随本宫进来。”☆、第十二章西经楼三层南侧有间画室,方寸一隅的墙壁上,挂的是几张世间难得的名家遗作,晏七在被贬来这里之前,只在宫教博士的口中听说过。栖梧宫里的一次飞来横祸,到头来却阴差阳错成全了他的向往,说起来着实是造化弄人。因皇后素来喜静,身边鲜少留人伺候,他跟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