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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晚上,宫里惯例有大宴,文武百官携亲眷参加,宴席仍旧设在长禧宫,皇后在西偏殿接见命妇时,见着了明仪。她还是个看起来才不及十六的病弱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礼数周到姿态端庄,连望向人的目光都是坦荡静婉的,教皇后也不解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和姜赫搅和到一起?当初在姜赫面前说起她,皇后也只不过是个猜测,毫无根据的猜测,只是因为想不通皇帝为何留下了小公子,紧接着徐良工就出事了,话问出口并没有指望他们之间真的有关联,可姜赫会认,确是意料之外。眼下既然人到跟前了,总要留下来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宴席年年有,回回都是老样子,皇后坐了会儿,觉得乏味无趣,便起身朝皇帝告退,出了长禧宫大门,遂吩咐粟禾亲自折返一趟:“明仪郡主再过不久就要入国公府的门,你去请她移步至朝鹤亭,本宫想亲自同她道贺。”路过梅园时,闻见凛冽寒风中夹杂了丝丝缕缕的香气,莫名教人心里柔和起来。她瞧着喜欢,便令跟随的下人们留在梅林外,自行踏进去,想要亲手折几支带回去做插瓶。不料步子踩在积雪上发出一串咯吱咯吱地轻微响声,猝不及防扰了满园梅花的清净,也惊了园中另一个折梅的人。对方不知有没有看到她,亦或是听到旁人的声响便准备离开了,她忙往前了几步步,透过重重树影与月色,只看得见与那日墙角处一般的一片衣角,转眼消失在了假山石后面。“晏清!”她忽然有些着急了,迈开步子朝那边跑过去,顾不上会不会有旁人听见,低低呼喊了一声。但良久都没有人答复,她绕到假山后也没有看见有任何人的踪迹。她在原地踌躇站了半会儿,四下环顾,还是无果,这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有人从身后伸手捏在她肘弯,猝不及防将她拉进了一旁漆黑狭窄的石洞中。她轻呼一声,双手牢牢抓着那人腰侧的衣裳时,便奇异的并不觉惊慌,双目不能视,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像是萦绕在她耳边叹息:“娘娘不该跟过来的……”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4-1812:50:10~2020-04-1913: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襄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叶子10瓶;人间水蜜桃2瓶;啊啾城、笙茵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五十九章他独自在黑暗中时,听着她的脚步声踩在离他近在咫尺的雪地上,踟蹰、徘徊,一下一下,一点一点,不费什么功夫就将他这么久辛辛苦苦垒砌的心墙全部推翻了。她在寻他,想见他,那他就想不到任何足以支撑自己逃避的理由,于是终究忍不住拉住她,暂时不让自己去思考对与错。可她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一时怨怼由心起,怨他想出现时便不由分说将她拉进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不想出现时便一而再地妄图躲避。她伸出手在他胸膛上狠推了一下,寒声质问他:“那不如你告诉本宫,本宫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一下大概用了十足的力道,哪怕隔着满目漆黑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紧蹙的眉头,满腔的怨气。他不知退后躲避,那就变成了重重落在胸口的一击,疼得闷哼一声,站在她面前却没有丝毫动摇,一只手仍虚虚放在她的后脑勺护着。他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因为她的质问,脑海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她该做什么,他其实有答案,她是皇后,皇后就应该高高在上,应该端庄温婉,应该.......和皇帝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是这些他都说不出口。因他自己就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他残缺的人生承受不起她耀眼的光辉,她是他明明不可以拥有的人,可他却放不下,放任自己在放肆的边缘得寸进尺。从伸手拉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了这世上最卑劣的人。于是卑劣之人胸怀中生出些贪婪的小心思,企图目不能视的漆黑掩盖掉彼此的身份,在当下这么一会会儿,假装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良久,他苦笑了下,声音近乎呢喃,“奴才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告诉娘娘该怎么做的人......是奴才错了,娘娘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他说是自己错了,可她追问他:“错在何处?”是拉住她的犯上之举错了,还是试图逃走躲避的意图错了?要他说出来有些为难,所以半晌才道:“错在不该躲避,不该试图逃走......”他承认了曾经试图躲避过,她沉吟片刻,忽地道:“你若生了想要逃走的念头,本宫会知道的,就像方才一样。”他讷讷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没什么好说的,而是想要说得太多,反而需要字字斟酌,究竟说哪一句才是最合适的。但事实证明他在面对她的时候,言语天赋实在太过缺乏,脑海中无论冒出来什么答复似乎都不够满意,于是斟酌到最后,干脆简而言之,斟酌出一句:“奴才知道错了,绝不会再犯。”她周身的寒意在消散,眉头逐渐舒展,他都可以感受得到。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心全部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哪怕看不见,她的喜怒哀乐,他也都可以立刻感同身受。“过来。”她收回推在他胸膛上的手,嗓音沉静。他脚下踌躇,还是依言往前了一步,膝盖隔着衣料触碰到她宽大的大氅下摆,他停下来,听见她轻轻的一声叹息,“本宫有很久没见你了......”是有很久了,他离开栖梧宫至今都快小半年了。“娘娘......如今还好吗?”他问得克制,她却没回答,忽地抬起手,指尖凭借记忆便可以准确落在他的眉眼上,反问他:“若是不好呢?”她在轻轻描摹他的轮廓,从眉眼、鼻尖,到脸颊,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上,指腹沿着唇形的弧度一点点摩挲,恍然未觉,带起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她却只是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阖宫的事务忽然繁杂不已,本宫觉得累,一个人对弈其实很无趣,上个月伺候笔墨的宫女将本宫的字帖染上了污迹......诸如这些,你觉得好吗?”她在问他,或许不算很好,可她说得这些他已经听不太真切了,没办法回答她任何话语。喉咙间顿时不自觉狠狠滚动了下,他放在她后脑勺的手掌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