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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答应苏缨的“白首偕老”之约,奋力欲脱出重围,与她相会,他心中早已定计,一面征伐,一面缓缓靠近陈云昭的方向。未料到鏖战之际,忽而从铁盾之中,跌跌撞撞走出一白衣之影。看到他的瞬间,燕无恤血渍染污、黑沉如铁的眉眼,霎时浮现惊诧之色。是李揽洲,一头总是绾系得干净如玉的发髻此时毛发耸立,总是洁净不染片尘的白衣满是血迹,双目里蕴着氤氲,嘴角微颤流下鲜血,一步一踉跄的朝他走来。燕无恤一眼望见他身上被刀□□开的伤痕,背后插的断箭,虎口因挥舞长剑而流下的血,胸中大恸,长刀卷他背后逐击守卫,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燕兄。”李揽洲呵呵而笑,伏他肩头,血从他嘴角一股接一股的淋漓而下,他呛得血沫横飞,不住咳嗽:“今日,真好。咳咳……直至今日,我才确信,咱们俩的志向,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千军之中,燕无恤不敢有丝毫轻忽,掌风轻带,将他托身后,厉声道:“把住肩膀,出去再说。”他身后的衣服,很快便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李揽洲口中的鲜血,还是他目中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后颈滴落。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重复道“对不起,燕无恤,对不起。”燕无恤怒吼:“轻飘飘一句道歉,再偿一条轻如鸿毛之命,便就罢了?”李揽洲声音逐渐虚弱:“我走上出卖你的路,就做好了被你一剑刺死的准备。”燕无恤猛的一刀挥出,刀锋碰撞锐甲,火花四溅,长刀鸣动,嗡嗡直响。他从腹腔内,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你既决意独行,又何必中道而改路?你这个人,总是半途而废,做不成书生,也当不好官。\"李揽洲点头道:“你说的是。”他的手,慢慢自燕无恤肩头垂落,声音如即将断线的纸鸢,忽高、忽低,然而声音却是笑着的,仿佛从没有这么快活过。他喃喃道:“雪又下啦。“人在酷暑之中,烈日灼身,又在冰雪之间,风寒缠骨忽处盛夏……忽处……严冬忽然欢笑忽然痛哭想来皮囊都是外物唯有……唯有一颗心是自己的。”“喀嚓”一声,是玉石落地之响。他遍布擦伤,尽是鲜血的手猛然滑落,气息骤断,身躯沉沉的坠落在地。……燕无恤一边突阵,一面回护着李揽洲的尸首,然而千军之中,难以兼顾,很快他的身体也落了地,一身白衣消失在刀甲的苍茫之海中。燕无恤已杀红眼,足踩剑身刀锋,活生生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终于杀到约莫隔数十步的距离,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陈云昭。他道:“你惧怕湛卢剑意,因此要我的性命,是也不是?”陈云昭看着他被鲜血所污,被刀戈从视线中分裂开的脸,感到心底阵阵凉意——莫非此人当真是铜铸铁浇之身,缘何能在重责摧志之下,千军万马之中,鏖战这么久,也不见颓丧之态。陈云昭因李揽洲的背弃和身死面现哀伤之色,他望着燕无恤,淡淡开口,不由自主吐出真言:“你亦明了,此不合时宜之术,应当永远消失。”燕无恤大笑道:“陈云昭,枉你聪明一世,难道你不明白,世间万物生生相克,没有湛卢剑意,还有法令,有人心,有林林种种刀枪剑戟,有千千万万芸芸众生,就算是天下之主,也难免其中,你何必落入和你父亲一样的窠臼。”陈云昭面色微沉:“这不一样。”燕无恤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拿下白玉京?”陈云昭胸中一紧,蓦的有些不祥之感。不等他答,燕无恤又道:“我已将湛卢剑意著为书籍,化作十二残简,留在武经阁啦。恐怕现在已经传遍白玉京,只要有人收齐十二章,潜心收集修炼,便能练成,你以为灭我一人,便可高枕无忧了么?”陈云昭面色大变,额头面颊透出隐隐苍白,道:“这不可能……”“这怎么不可能?”当即有人反驳,而反驳的声音却不是传自燕无恤,而是一个女声,隐隐渺渺,似从云中来。那声音使了内力,虽甜美娇俏,却令人听闻心神震荡,气血不安。陈云昭循声而看,仰起头,只见仙宫苑的神仙捧露像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仙女掌中,好像有一束反射的日光,与金绯剑光混杂一处。远远望去,如神仙捧的一滴露。她的裙裾,又像软暖的一朵云。“谁?”陈云昭厉声问。她面上罩着重重纱幔,声音透出天真,当真宛若不知事的少女,温婉娇憨:“你们都找错人啦,阵里的人根本没有湛卢剑意。”她咯咯而笑:“我才是青阳子的传人。”陈云昭惶惑道:“不可能,天下不可能有两套这样的绝学。”那云上女子曼然叹息道:“这是你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你不知江湖浩渺,茫茫无际。你所知所见,唯浮萍一露罢了。”她说话之间,驾驭剑气,足尖轻轻点在“神仙”拈花状翘起的指尖上,轻盈的纵身而起。与她温柔细软的话不同,她浑身剑气如潮汐激荡,所过之处,木廊断裂,瓦薨残飞,刀剑四散。这足以令天地失色,乾坤颠倒的巨力,中间包裹的却是花朵一样的面纱,霞光一样的裙摆,柔软如乌云的青丝。恍若天人!她手持绯色长剑,俯冲而下,身体如被浩浩天风裹挟,甚至就像是从云霄之间吹下来的一缕清风。缥缈若清风,却迅疾若闪电。此时此境,与十年前一模一样!是时陈云昭尚小,躲在内监宫人的身后,见识了青阳子的惊天一剑。惊讶的发现她的动作,与当初的青阳子如出一辙。陈云昭在仓促之中只来得及后退了一步,侍卫和宫人大多在燕无恤身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柄闪耀着冷冷寒光的剑,已轻柔搭上了陈云昭的肩头,横亘脖颈,一寸之距。挨着剑刃的地方,立刻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粟粒。“殿下,我可与他不一样。”她的声音仍是细细的,带着闺中女儿特有的娇软:“天下乱不乱,百姓死不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记住,只要你让我不开心,我就杀了你。”陈云昭只觉,这话虽然恣意任性,却完全是她做得出来的事。犹如被一个不知世事,却手握重器的稚子拿剑比着,世间的道理伦常对她没有约束之力。陈云昭一生之中,从未如此世感到这样深深的惧怖。他被巨大锋利的剑气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