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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他拉住我的手,用一种仿佛在祈祷的语气说着。我便把手覆在他的手上,说道:“好。”沈白梧似乎觉得困顿,他的眼睛眨啊眨啊,渐渐就合上再也不睁开了。他苍白的脸,苍白的手指在下午的日光中亮得发光,好像阳光下的雪花般。这明明是个夏日,万物拼命生长的夏日,空气里都是毛糙的生命力,便是只活一季的蝉也欢快地嘶鸣着。一切都蓬勃着,唯有他冰冷了。白雪终于融化在夏天。赵文王嫡长子沈意,字白梧。少有英才声名远扬,政事通达,十二岁获封世子往周受礼而识姬玉。十四岁质燕,与姬玉相交甚笃,同中毒而病。又五年燕亡,归赵,体弱难支自请废位,由此深居简出,世间再无白梧之名。二十五岁,沈意作毕而亡于梦中。赵王悲恸,举国葬之素缟没城。※※※※※※※※※※※※※※※※※※※※再见老白坦白沈白梧无妻无子,永昌公主为他披麻戴孝发丧,哭得险些晕过去。赵王为沈白梧办的葬礼非常盛大,整个陵安一片雪白,如同在五月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丧车过路的时候民众纷纷跪拜在路两边,大家都知道死了一个大人物,可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我回到了姬玉身边,姑娘们大都很开心我回来,尤其是夏菀和子蔻,唯一肯定不欢迎我的嫦乐却不在了。是赵王问姬玉要走嫦乐,纳她为如夫人了。举办葬礼的成光君府十分忙碌,有个晚上我睡不着觉半夜出来散步,府里还有人在走动灯火通明,我突然很想再去看一看沈白梧的灵位,走到他的灵堂附近却看见了姬玉。姬玉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站在沈白梧的灵堂之外靠着墙出神。看见他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这几天他的脸色都不太好,或许这不是他第一天站在这里了。我提着灯笼走到他身边,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映着灯笼的火光盈盈发亮,却很空阔。“你后悔了?”我问道。“哈……我后悔什么?”“后悔给沈白梧一个圆满,让他解开心结安然去世。”我也转过身靠在离他不远的墙上,顿了顿说道:“其实你根本没有说让他先走,也没有说让他找你兄长,对吧?”沈白梧就是背叛了你。你恨沈白梧,不然你不会杀了唯一能救他的裴牧。你能带他一起逃跑当年应该很信任他吧,他把你丢下独自逃走还有你此后被裴牧折磨的漫长岁月里,你失明失聪甚至想要求死的时候,你该多么恨他。但是你又不能彻底恨他,他已经因为自己的错误受尽折磨内心煎熬。而且他曾经是这个世上唯一完整知道你在燕国过往的人,也是你曾经真心钦佩的朋友。沈白梧去世了,曾经陪你共度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的人就全部消失了。姬玉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后脑抵在墙上勾勾嘴角:“你猜啊。”他很少提起那段过去,就算提起也都是笑着的。我摇摇头,说道:“我还是不说了。”“不过我真意外,你居然会觉得我这么好心。我还以为你眼里沈白梧是高风亮节正人君子,而我便是残忍无情虚伪卑劣等等等。”姬玉的语气里满是嘲笑。“沈白梧是君子,也是有缺点的凡人。他自然也会自私懦弱,也会高傲孤僻,但又善良正直,温柔勤奋。他这一生都处在巨大的矛盾中,如果他是个坏人,哪怕比他现在坏一点,都会过得好很多。这一点恰恰证明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沈白梧稍微有rou的时候笑起来是有梨涡的,苍白的脸上浅浅的一个,非常温柔。这简单的画面却让我觉得伤感,生命如此脆弱。姬玉转头看了我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淡淡道:“你果然很喜欢他。”我转过脸来看着他,他则看着月亮,清辉沿着他的眉骨鼻骨下颌线流泻下来,如同清冷画卷。是的,清冷,他明明是笑着的却看起来很冷。我继续说道:“你确实残忍无情虚伪卑劣,但如果说在我眼里的话,我眼里的你温柔善良热烈又率真,曾是天下最好的少年。”姬玉怔了怔继而投来惊诧目光,他走了几步站在我面前,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我:“你在说谁?”他的阴影投在我身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刚刚还有在走动的仆人此刻却都没有再出现了,仿佛这世上只剩了我们两个人。或许是因为生命脆弱性的巨大威压,也或许是这时候的月光太冷,烛火太微弱,姬玉的眼神太深刻,我居然生出了一点孤勇。“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可惜他很早就去世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而我不眨眼地望着他的眼睛,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前襟:“那个人叫做阿夭,那个人其实是你。”在呼吸相闻的距离里,我看到姬玉的眼睛睁大了,满眼的不可置信兵荒马乱,以至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反而觉得轻松,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十四年前你混在使团里来到齐国,在王宫里教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姑娘唱,给她讲故事。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你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人,我心心念念你十四年。不过你早就忘记了吧。”姬玉露出迷惑的神色,好像想起了什么端倪但又好像记得不清楚了,喃喃道:“你是……”果然,即便我说出来他也未必能回忆清楚,那只是三天而已。我向他走去,我每前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像是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我便伸出手去扯住他的袖子要他不能再退。“其实没关系,忘记就忘记了吧,反正你也不是阿夭。阿夭早就死在燕国了不是吗?”姬玉怔了怔,他低眸看了一眼我扯住他袖子的手,再抬眼的时候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怒气:“你是说,你喜欢的仅仅是阿夭?”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开玩笑。”姬玉看了我半晌突然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近他,低眸看着我:“怪不得……地震时你喊我‘阿夭’,喝醉了也喊我阿夭。怪不得我吻你的时候你完全不躲避。我还说你最初明明很讨厌我,怎么会突然这么在乎我。”他眼睛没有笑,纷繁复杂的情绪混乱地搅在一起,不知道是悲凉还是不甘。“阿夭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姬玉一字一句地狠狠地说。他很少有这样强硬骇人的气场,我微微避开他的眼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