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嫁给一个和尚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08

分卷阅读408

    么难得。

日后史书记载,乱世也不过是区区几个字眼,到他们头上,是数万万人实实在在的一生。

他们有的锦衣华服,有的衣衫褴褛,有的红发褐眼,有的黑发黑眼,有的雪肤碧眼,不同语言的祝祷声在凛冽的寒风中不断重复着,如遍布王庭的一道道涓涓细流,跨越崇山峻岭,汇聚成汪洋大海,带着一往无前的恢弘气势,直冲云霄,撼天动地。

……

昙摩罗伽听不见佛寺外的祝祷声。

他散尽功力,全身上下肌rou愤张,血rou一寸寸绞痛,就像有人拿了把刀,正在一刀一刀切割他的血rou,经文里说的种种入地狱的酷刑,千刀万剐,油煎火烧,莫过如此。

疼。

很疼。

疼得他剧烈颤抖。

皮开rou绽,摧心剖肝,深可见骨的疼。

仿佛有一道道天雷当头劈下,血rou一层层褪尽,露出雪白骨骸,疼得钻心蚀骨。

从皮rou到五脏六腑,到骨头缝,没有哪一处不疼。

他清醒地感受到四肢百骸的痛苦,意识却渐渐模糊,魂魄从血rou模糊的身体中抽离,飘飘荡荡。

忽然,一道力量拉着他不停下坠,越坠越深,他湮没在茫茫无边的黑暗和幽冷中,种种可怖景象逼入眼帘,七重铁城,七层铁网,横直都有一万几千里,四面墙壁或是烧得炽红的铁壁,或是寒光闪闪的刀山,铁火如雨落下,罪人化为灰烬,刀轮旋转,罪人开膛破肚,血rou狼藉。

一座座刀山剑林树立,长刀剑刃翻转落下,罪人手脚分离,rou皮糜烂,数万枝铁箭齐发,直接穿透罪人的身体,把他们钉在炽热的铁壁上,有罪人哭嚎着想要逃离,周围是无垠的火海,大火熊熊燃烧,将他们拘禁在森然可怖的阿鼻地狱。

烧红的铁床上,罪人戴着镣铐,痛不欲生,还要被铁钉穿透胸背。快要融化的蜡块上,罪人的双脚随着蜡块慢慢焦化溶解,尸骨不存。

夜叉罗刹手持火烧的铁杵、刀斧,砸破罪人的脑袋,击穿罪人的肠肚。

一片凄惨的惨叫呼号声。

这是他的归处。

无尽痛苦,无尽折磨。

昙摩罗伽跟随罪人行走于黑暗中,铁弩、雪刃、铁火、剑刃落下,罪人们四处奔逃,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地,头顶一道亮光罩下,弥散的烟雾散去,破碎的血rou尸骸、嚎哭的罪人、翻涌火海离他越来越远。

他置身于灿烂金辉中,眼前一片华光。

七宝池里水光潋滟,宝华万道,金树银叶,珍珠杂宝,宫殿楼阁连绵起伏,漂浮于空中,富丽堂皇,佛陀端坐于莲花座上,众菩萨围绕左右,悉心聆听。

漫天天幢、天幡飞扬,彩云环绕,仙乐飘飘,天花曼陀罗散落,飞天手捧鲜花,翱翔于其中,凌空飞舞。

庄严妙净,极乐世界。

一名菩萨头戴花冠,手持长幡,足踏宝莲,乘着流云从天而降,指尖对着昙摩罗伽轻轻一点。

“你在尘世凡俗走了一遭,看过阿鼻地狱,也见过阿弥陀佛极乐世界,归我释门,可得解脱,从此跳出轮回,无有众苦,但有极乐。”

梵音阵阵,振聋发聩。

昙摩罗伽回过神,双手合十,望着云端若隐若现、光丽美妙的净土世界,若有所思。

菩萨的声音如雷声轰鸣,穿透云层:“痴儿,你还有何挂碍?”

昙摩罗伽抬起眼帘,碧眸无悲无喜。

他有何挂碍?

短暂的一生如水波一般潺潺流淌,把他包裹其中。

眼前景象倏地一变,他看到一间冰冷幽暗的囚牢,幼小的自己坐在破旧的蒲团上,就着一心如豆灯火读着佛经。

一道清冷光华从上方落下,他抬起头,眸底映出如银的月华。

乱世流离,众生皆苦,他将尽己所能,平定乱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小的他仰望着那轮高洁的明月,郑重地道。

他慢慢长大。

昙摩罗伽研读佛经,和世家周旋,让张家人放松对他的禁锢。苏丹古忍受煎熬,刻苦勤练武艺。

北戎大军压境时,世家丢下乱摊子,弃城而逃,忠心于王室的僧兵趁机将他从刑堂中救出。

夜风呼啸,他在马背上回头,看到身后伫立在夜色中的圣城,听到来不及出逃的百姓绝望的嚎哭声,等瓦罕可汗攻入城,这些百姓都会成为北戎铁骑马蹄下的冤魂。

“回去。”

他拨马转身,手持佛珠,淡淡地道。

黄沙慢慢无垠,他以智计大破人数倍于己军的北戎大军,瓦罕可汗不仅惨败,还险些丢了性命,狼狈不堪地下令撤军。

他勒马阵前,一袭袈裟,猎猎飞扬。

僧兵、近卫军和百姓恭敬地跪于他的脚下,那一刻,他拿回了君王的权柄。

赤玛欣喜若狂,带着亲兵闯入张家,抓了张家上下几十口人,她把他们押到当年先王后死去的广场,一个接一个地砍了他们的脑袋,她杀红了眼,连毫不相干的张家远亲也不肯放过。

他阻止了她,让她放了无辜被牵连的张家族人。

赤玛歇斯底里,尖叫,怒骂,诅咒。此后,只要见到他,她就嘲讽:“你学了佛,彻底冷了心,眼里根本没有俗世感情,你凉薄,绝情,冷血!果然是出家人,罗伽,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做孤家寡人!”

苏丹古上阵杀敌,佛子震慑世家,他行走于血泊和鲜花之中,皮开rou绽,踽踽独行。

他心中有道,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认同。

世家豪族不甘于被压制,阳奉阴违,口蜜腹剑,朝堂波云诡谲,豪族互相倾轧,王庭内忧外患。而北戎不断壮大,瓦罕可汗重用海都阿陵,海都阿陵骁勇善战,虽然没什么学识,却文武兼备,敢用奇谋,为北戎开疆拓土,屡立奇功。

只要他还活着,瓦罕可汗攻不进圣城,但是他几次被功法反噬,已近油尽灯枯,出席法会必须由近卫抬着出去,而海都阿陵如日中天,一旦海都阿陵继任北戎的大汗之位,王庭危矣。

他想要趁海都阿陵还没有掌权之前带兵攻打北戎,削弱北戎兵力,为王庭争取喘息的可能。

大臣极力反对,他们轻视、敌视部落骑兵,不愿和部落兵配合,他心力交瘁,短时间里无法组织一场大战。

不久后,一道噩耗传来,海都阿陵和诸王子矛盾重重,趁瓦罕可汗松懈时,带兵血洗牙帐,杀了瓦罕可汗和他的几个儿子,被推举为新的大汗。

他端坐佛殿,转动佛珠,微微叹息一声,留下遗诏。

海都阿陵成为北戎之主,很快集结兵力,突袭王庭。

这一次,海都阿陵不会轻易撤兵。

他早已气息奄奄,知道时日无多,命毕娑他们离开王庭,自己留下守城,为百姓争取更多撤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