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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担心这个!穆砺琛瞬间憬悟,她担心他的身份暴露会连累到她的乡亲。背起双手,穆砺琛轻笑一声,幽幽说道:“你想多了。”沈弄璋蹙眉,一时不能理解他话中之意。“是城北的马厩是吧,天快黑了,快走快走。”穆砺琛抬头看向北方,喃喃自语似地催促着,竟抬脚便向北走去。“你——”方烈拉住沈弄璋,柔声说道:“沈姑娘,看病人最重要。”在方烈清亮的眼神里,沈弄璋只看到磊落与平和,而他恰恰与穆砺琛算得上是一人的两面,外表安静与激烈,内里却同样的坦荡又谨慎。穆砺琛进城没别的目的?虽然不敢置信,但既知拗不过穆砺琛,沈弄璋倒是很识时务,立即便也快步追了过去。城北的马厩并不难找,问过城中人,很快便知道了具体的位置。夜色里,城里渐渐起了灯火,炊烟扑鼻而来,静谧温馨的团聚情景浮现在沈弄璋脑海,愈发怀念在穆阳县城的幸福时光,忍不住鼻子便是一酸。越向北走,越是空旷,蒙蒙细雪之中,终于看到了马厩轮廓。火把照亮了马厩前的空地,一群士兵装束的人聚在一起,似乎在争执什么。穆砺琛停下脚步,既是等身后的沈弄璋和方烈,也是在听马厩前的吵杂声。“官爷,对不起,我们当真不知山上的冬笋是官爷们的,除去已经吃掉的,挖的都在这里,请官爷开恩、恕罪。”一个高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讨饶。话音一落,马厩内响起不少求饶声。“请大人恕罪,我们当真不知!”“请官爷恕罪!”“请兵爷恕罪!”“恕罪?怎么恕罪?这些冬笋是留给方将军食用的,如今被你们这些刁民偷挖了来,竟然还吃掉了大半,剩下这几个,要老子们怎么交差。”一个士兵伸手指着马厩中一个被吓呆了的孩子,孩子手中,正端着一只破碗,清汤寡水里半漂着一片笋片。“小人们刚从陵州过来,确实不知这里的规矩。要么小人现在便去山上,再挖些冬笋,献给方将军。”少年连连道歉,努力化解士兵的责难。“山都是军中的,山中之物也是军中的,你们这些外来的刁民还想去挖冬笋?”士兵尖着声音叫道。另外一个忠厚的声音插进来,打圆场道:“哎,他们也是投奔邛州的百姓,不知者不怪,趁着方将军还未到,我们先带着这些冬笋回去,别耽误了将军的晚饭。至于这些百姓,明日罚他们去军营里做几天苦力,赵侍卫觉得可否?”站在一旁一直未出言的赵侍卫沉默了片刻,才勉强说道:“方将军治军向来赏罚分明。刁民盗取军中食物,该罚二十鞭。将主犯即刻押回县廷大牢,明日午时当街执行鞭刑,以儆效尤。”“还请赵侍卫息怒。平富县正缺人丁,若是打了,十天半月也无法下地干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么。”忠厚声音又温和地求情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人今后都将是我们义军的一员,若不能循规蹈矩,将会给义军抹黑——此例决不能开,还请杨县令体谅在下的初心。”赵侍卫对杨县令说话倒还遵着礼数,只是话音一落,便喝令身边的士兵:“将这个主犯押走,明日行刑后再送回来。”语气之严厉令人难以置喙。人群一动,士兵们分开一条路。沈弄璋看到有两个士兵上前扭住少年的胳膊,要将他带走,另外两个士兵便将破布连同上面的五六个冬笋一同收起。那少年正是罗重。几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兵爷息怒,我们真的再不敢了!”几个妇人扑上来,一边拉住即将被士兵押走的少年,一边跪着求饶。“大家都说方将军来,就会有吃的,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的吃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冲到两个士兵面前,伸手便拉住了破布包袱,那里面是他们赖以活命的冬笋。他一发问,紧接着便有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跑上来,拉住了破布包袱,阻止士兵拿走冬笋。几个跪着的妇人见状,又急匆匆去拉扯那五个少年,生怕他们也被这些士兵抓走。“这是方将军的吃食,何时成了你们的?”被拦阻的士兵瞪着眼睛吼道。“山在县城之外,从没听说是方将军的属地;竹子是天生地长的,更不是方将军种的,谁挖到便是谁的,怎么就是将军的吃食?”后来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服,据理力争。“你——”士兵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杨县令,你看到了,刁民们连尊卑都不懂,若不重罚,今后便会成匪。”赵侍卫面罩寒霜,语气已有问责之意。沈弄璋这才看清那赵侍卫是个带黑色披风的魁梧汉子,而他口中的杨县令裹着暗色的袍子,正站在他对面,一脸为难。“小人的弟弟们不懂事,请兵爷海涵,见谅。”罗重不顾自己的手臂被反剪在背后的疼痛,立刻便屈膝跪下去求情。话音一落,又勉强扭头看向五个少年,对着两个年长的少年说道:“长山、耿介,还不赶紧带着弟弟们下去!”穆砺琛看着少年镇定地面对眼前的突发状况,眉头挑了挑——一直控制着场面,不与县令和士兵发生言语冲突,更不反抗,这少年好强的定力与耐力,好机敏的应对。方烈认出了罗重,暗暗伸出手指碰了碰穆砺琛。穆砺琛心有灵犀地接收到方烈的暗示,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这少年便是沈弄璋遇到的那个乡亲?不知怎么回事,心底便又生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烦躁之感。微微转头瞥向沈弄璋,她的乡亲们被欺负成这样,她倒是还沉得住气,果然是能暗杀曹享,更暗算了穆砺璁的人。穆砺琛当然不知道沈弄璋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人已越发练达。这种情况下,罗重的处理就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与那些士兵起了冲突,马厩内的乡亲们都将被连累。一顿鞭刑的皮rou之苦,总好过搭上乡亲们的性命。想到这里,沈弄璋眼神一暗,缓缓半垂眼帘,目光轻转,落到穆砺琛身上。半年前便是因罗重莽撞,连累全县城百姓搭上性命,如今,他用血泪教训保住所有乡亲,这经验的代价,着实有些大。她该恨罗重的,此时见他瘦得竹竿一样的身体跪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