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民国女宗师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赢了武馆的师父,这武馆大多也没脸在天津开下去了,1919年正是在天津开武馆最赚钱,社会上普通民众最关心武林,但也明争暗斗最凶的时候。时常有哪些开了没两三个月的武馆被打输了之后,灰溜溜的坐火车南下,销声匿迹。旧址上换了个牌子,就开了家新馆。

一日江水眠去踢馆的时候,没想到栾老的一位徒孙竟然跟那家武馆的徒弟玩的关系不错,也正在场。听见是江水眠来了,也是对自己有自信,外加看不惯外来的宋良阁几个月就在天津风头无两,非要跟江水眠比划比划。

江水眠并不知道对方是栾老的徒孙,是自家人。她只是不介意买一送一,但可惜交手出了点差错。对方也就二十上下,是练八卦刀出身的,在玩刀上确实是年轻一辈的强手,而八卦刀又是以手黑闻名。两个手黑的玩兵器的遇上了,江水眠任务在身不能退,对方心气高又偏激不愿意退。

江水眠略胜几筹,被他逼得烦了,想和平解决都不行,只得一咬牙,发了狠,几刀斜劈过去,给那小子肚皮上来了一刀,胳膊上来了一刀。

肚子上只是伤了皮rou,胳膊上狠一点,劈到了点骨头,但也没废。

对方受了伤,急了眼,破口大骂。

江水眠听他技不如人,字里行间还都是嘲笑她瘦小、娘炮之类的,更为恼怒,冷笑道:“给你留条狗命还得意起来了,只要我动动手指,拿刀尖往里探个三分,保准你脾胃肝肠淌一地!”

说罢,她撂下刀便扬长而去。

年轻一辈的武人,就是要给师父挡刀挡枪,替师父出面打人也挨打的,受了这种伤只要及时去医院,也没什么大事儿。却不料这小子竟觉得去医院太不像男人,也不愿承认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找了老巷子里的赤脚大夫,给他糊了一层说不定加了黄豆粉白面粉的金疮药,又拿刀烫热了之后烤了一下伤口止血……

第二天这小子找他师父告状,他师父程安永还在跟栾老商议,到了当天晚上他就脸色惨白,满头虚汗说自己站不住了。送到医院没迎来天亮,就宣布人不行了。

本来大概是宋良阁上门赔礼道歉的事儿,一下子就闹大了。

程永安是栾老手下最年长的徒弟,跟栾老也最久。

程永安老婆早死膝下无子,最重视的,也就是这个徒弟。当儿子一样溺爱,一身刀法悉数传给他,生生把一个贫农孤儿,养成了一身臭脾气的纨绔大少爷。

那小子被不知道掺了什么的药粉弄死了,程永安也怒着去派人找过那赤脚郎中,只是那郎中跟打鸟似的一个月换三个地方,到处游逛,早搬走了。他只能迁怒在江水眠身上。

再加上宋良阁跟栾老的时间最早,年纪比程永安轻,可程永安还不得不叫他一声师兄。

程永安跟在栾老身边最久,从最早栾老在清末战乱后于京津落脚,到这一年南北会谈他随着南下,可谓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可宋良阁在天津的名声地位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他,甚至有不少人觉得相比于栾老的油滑得体,宋良阁才像个真正的沉默且不出世的武人,想要推介宋良阁做中华武士会的副会长。

这一下子因为一个徒弟傻逼兮兮毫无意义的死亡,更牵扯到程永安和宋良阁之间的问题了。程永安的提议,就是交出江水眠。

他倒是也没打算弄死江水眠,但是最起码要教训一番外加将她赶出天津去,狠狠挫伤宋良阁的脸面。

栾老试图劝架,但程永安对栾老心里已经有了怨怒——

就像栾老说过的那样,师徒像是一对永远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夫妻,因为有共生又提防的关系,任何的解释也难以听进去。程永安反而更加被激怒。

再加上江水眠弄死人的事情传开,一些本来就害怕她来踢馆或者被她踢馆过的武行更是群情激奋站在了程永安这一边。一个是要支持程永安教训江水眠,二是反对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踢馆行为。

当年被没资源没地位的武人提出的这一条踢馆成名的活路,又在他们的惶恐之中被钉上了十字架。

栾老作保说要宋良阁自罚江水眠也没用了。让江水眠出头这事儿完全都是栾老自己计划的,他自己捅大的篓子,宋良阁和江水眠才懒得管。真要是闹大了,她就跟老宋一起回苏州就是,也不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混了!

栾老也有自己的办法。准确说是非常有用也非常常用的办法。

拖。

等。

等到群情激奋熄灭,等到事情不了了之。反正宋良阁也在天津扬名立足了,反正他在天津也掌握大片的势力,除了程永安这个忽然发起疯来的刺头,一切都跟他预想的没什么差别。

另一边江水眠也不太管外头,等过几个月头发养长了,她烫个卷去中学里上课,谁知道她是阿眠啊。这会子她不用去上班踢馆了,干脆出去溜达。她正结识了当时帮她运子弹箱的庞老二,用着可以毫无顾忌的少年打扮,在下九流走动的开心,一是有点本事,二是有点名气,认识了天津不少书画行的、戏班子的、码头开小船的等等。

她倒是也开始喜欢天津了。

武人本来就属于那些艰难生存的老百姓之中,一场武术强身救国运动把武行拔起来了,那些曾经在老京津人口里说的那些武人的精神,在如今的武行有点闻不到了,本味却还都留在了那些仍然底层的行当里。

走街串巷倒是开心,就是一点……不够安全。

或许说,江水眠、栾老和宋良阁都没有想到过程永安可能会私底下下黑手。

到江水眠坐黄包车回来的路上,车被堵在没有路灯的马路中央,月光之下,她下了车,让一群拿刀的武人围着,才忍不住叹气:“遇见群殴,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上一回,她让几个肥白的臭小子打的差点昏死过去,毫无抗争之力。这回遇上七八个持刀枪的彪形大汉,她毫无胜算,却有了反抗之力。就像是宋良阁教给她的武功之前说的话,以后再遇上这些不平之事,再被比自己强且多的人围困,一是要自保,二则是,好歹也要取几条人命下来。

江水眠见过卢嵇开枪杀人,见过宋良阁挥刀,但她还从来没杀过人。每次去比武的时候,刮破人家皮rou做个样子,她看着没怎么开刃的刀尖上沾一点血,都在平静外表下有几分心惊rou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