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雾锁长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远门吧?这兵荒马乱的,你有这魄力,我还没这胆儿让你这样走呢。”

婉初低头看了看自己,雪青色锦绣对襟春衫、白地淡紫的百蝶穿花长裙,这身打扮确实是不宜出行。

荣逸泽下了车,领着婉初进了店。他是店里的熟客,店主上前殷勤招呼二人。荣逸泽道:“王先生麻烦把上回方小姐订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给这位小姐。”

店主脸上颇有些为难:“方小姐说过两天就来取,万一取不到衣服可是要撕我这张老脸的!”

荣逸泽好脾气地笑着揽着他的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店主这才喜笑颜开地到后房取衣服了。

婉初只当“方小姐”是他的什么女朋友,如今自己突然间自取了人家的东西,很是觉得过意不去。可这时候,她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去寻一套合适的衣服。

荣逸泽转过身的时候,婉初这一副纠结的表情就落在了眼里。不知所措里犹带着一份隐忍的坚定,叫他心头蓦然一动。仿佛是白瓷笔洗里滴下的一滴墨,轻轻柔柔舒卷伸展在清澈的水里,从浓到淡到无形。

婉初换上衣服,才知道是一套男生学生装。白衬衫收进小马裤里,外罩着一件苏格兰格子坎肩,还有一顶同款配套的鸭舌帽。不知道这位方小姐为什么会订一套男生的衣服。

荣逸泽见她从试衣间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找店家要了双马丁靴,总算是满意了。

到了火车站,荣逸泽把小皮箱递到她手里:“这是派司,箱子里有一些零钱和一件换洗的衣衫。你一个人,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联系当地的荣家商铺,我都知会过了。”

婉初接过它,没料到他是这样一个细心的人。举目四下也仅有这么一个算是相识的人,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这一张也许真是“地狱的门票”,婉初低头看看派司,又看看荣逸泽。

如果真是地狱的门票,那他就是她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了。

站台上有士兵穿梭往来,偶有风吹过,四下没有树木建筑,那风也让人觉得分外凄凉。冷风将她鬓边有些垂下的头发吹起,在她泛着微红的脸颊边飘荡摩挲。

荣逸泽看到她手中的帽子,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去她头上的簪子。青丝如瀑,瞬间散落。一编香丝云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

“你……”婉初惊慌地想要大叫一声,但此时此地也只能尽力压抑住叫喊的冲动,拧着眉头狠狠盯着他。

荣逸泽旁若无人地笑了笑,把她的簪子叼在嘴里,微微俯下身,双手拢起她的头发绾起来。手指滑入她头发里的瞬间,好像是一串温润的玉珠一颗一颗从心头滑了过去,落在无人的角落。他自己都没觉察过,他觊觎这三千青丝有多久了。

腾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帽子拿过来戴在头上。末了,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

本是僭越逾礼的事情,他偏偏做得严肃庄重,叫她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得无奈地随他去了。

“沈家那里,还有劳三公子遮掩一番。走得匆忙,连凤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现在还能托付谁。

“放心,我会去说。簪子我替你先收着。”他语气难得的正经,听在耳里分外的温柔。

“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万一……还要连累你……”婉初的声音低了下去。

“亏你有良心,如果不想连累我,记得好好地回来。至于谢嘛,你不如路上慢慢想。简单点,以身相许也不错。”荣逸泽说得不紧不慢,本是轻薄的话,语气却分外认真。

婉初又想说什么,荣逸泽唇角挑起一个笑,抬手又替她压了压帽檐。那动作自然得让婉初都感觉不到他的轻佻。索性无言地咬了咬唇,轻轻说了声再见,转身上了西去的列车。

列车长鸣,将她决绝的背影淹没在浓烟里。

第四章等闲识得周郎面

白玉致一边梳头一边歪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你还真把那小姑娘弄通州去了?你不是要做大棒,棒打鸳鸯吗?”

荣逸泽手里正捏着一杯红酒,轻轻一摇,那嫣红的壁挂忽地就让他想起傅婉初羞怯时的脸。“那样的人,总得吃些苦头,才能认清楚现实。”

白玉致撇撇嘴,嗔道:“真是看不下去,三郎你真是忍得下心,你们这样算计一个女孩子!”

“她自己傻而已。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还真打算和她的情人生死相依?”荣逸泽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一碰到味蕾,口里便生出点点甘涩的味道来。

“傻?我看是勇敢吧。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会懂得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呢?”白玉致幽幽地说。

荣逸泽放下酒杯,贴到她身后,在她耳边笑着道:“呵呵,我看这世间最不信‘情’的,就是你白玉致了吧。”

镜子里两人紧贴的面部,看上去那么亲密无间。

白玉致幽幽叹了一声:“我自己那是不敢轻信的。但看着这样勇敢的女子,总叫人佩服。”

是的,其实他心里何尝不觉得她是勇敢,可又觉得她傻。在他看来,只要是男人,在权势名利面前那都是没半分定力的。哪怕是现在有,不代表以后有。“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唯见青陵台。”可她就这样做无谓的挣扎,他不过就是让她早日看清人心而已,顺带着也是求自己所需。

可偶有一瞬,他想,若这世间有那么一个女子,对他也能如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也算是无憾了吧。

不知道怎的,心下就有一丝烦乱,好像一只猫的爪子挠过去,却又挠得不轻不重的,也不是疼也不是痒的。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陌生而又难以捉摸,以至于变成了莫名的烦躁。

他松开她,忽地站起身来,拎起西装外套:“我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晚上不陪你了。”

白玉致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语,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镜子里。

她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放,一个白亮的东西忽然就闪了她的眼睛。她再拿起梳子,上面赫然一根白发。

美人如花,却也经不住朝如青丝暮成雪。

小酒见荣逸泽走得匆忙,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觉得奇怪。端着一盏冰糖燕窝到白玉致的屋里,见她呆呆痴痴地望着镜子,更觉得奇怪。但是也不敢多问,只轻声说:“小姐,燕窝炖好了,趁热喝吧。前阵子三公子送的,真是顶好的血燕呢。”

“小酒,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小酒奇怪她突然问起这个。

“十七,真年轻啊。我比你大八岁呢,都二十五了。”白玉致声音里难得的怏怏。

“小姐你还年轻漂亮着呢。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