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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陌生了。这一条路,是再也遇不到婉初了吗?从前是不管在哪里、有多远,他都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可如今,回家的路,走过了千千万万遍,他的心却再也没有回家的感觉了。哪怕在婉初失踪的这段日子,他都觉得总有一天还能再见着她的。哪怕是她跟了别人,他是恨的、是怒的、是不甘的,总还有个报复的念想。可是现在呢?没了,整个人都没了。他想折磨折磨她,让她受受自己的煎熬,可连机会都没了。是真的死了。自己原不就想她死了也不能跟荣三在一处吗?怎么她真正地去了,心却是这样的疼呢?胸腔里像堵着什么东西,正卡在他的咽喉吐不出去、咽不下来。本就是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他的心头是被洪水淹过的一片茫然,他沉在水下,似乎是永无天日的绝望了。他进了沈府,沈福早在门房候着他,见他进来,忙上去对他耳语几句。沈仲凌的脸上变得阴晴不定。果然,进了大厅,灯都燃着,主座坐着梁莹莹,她低着头喝着茶,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晚香一见他,霍然起身,娇弱弱地低声叫了一声“二爷”。沈仲凌见她身边的地上放着一只皮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眼睛盯着她,声音却是冲着梁莹莹的。晚香欲言又止,咬着唇不语,眼眶子倒是红了。梁莹莹瞧着两人这眉目传情秋波频送的模样,心头是恨怨难当,可还强扯了一张笑脸:“应该是我问问二爷什么意思才对。放着妹子一个人在书院里头,也不早点带回家?妹子也是标致人物,看着也温柔,二爷既然破了人家的身子,就该给个交代。不然让人知道堂堂京州军督办整天混迹勾栏,总不是个样子。”沈仲凌却是不语,实在是他的心还在因为自己亲手杀了婉初而痛着。但他那不动声色的样子,让梁莹莹更是恼怒。放下茶盏,她挺着肚子走到晚香身边,拉起她的手:“你看我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有个meimei帮我伺候二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可声音里头听不到半点高兴的影子,那“伺候”两个字分外的刺耳。晚香垂首躬着身子跟梁莹莹道:“二奶奶,千万别这么说。晚香怎么敢痴心妄想呢……”“既然人都接来了,就让福叔找个地方住下吧。”说完,沈仲凌谁也没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他觉得什么都是烦的,什么都是乱的。他一直憧憬的生活,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他和婉初。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一点点柴米油盐的小快乐,一点点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小幸福。春天赏花,夏日泛舟,秋来赏月,深冬煮酒。怎么就成了奢望?怎么他的生活,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乌七八糟、混乱不堪的境况?什么都没了,婉初没了,爱情没了,婚姻没了,生活没了,什么都没了。他脑子木木的,不知道去哪里,仿佛哪里都去不了,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个把他困得死死的无形的城池。最后只能混混沌沌地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梁莹莹看着他的背影,牙咬了又咬,冷冷地笑了又笑。拿着一个帕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丢在地上,是恨不得再踩上两脚的模样。然后在小秋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晚香把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咬了咬唇,却并不言语。梁莹莹到了房间才发现沈仲凌却已经躺在床上。他这是什么意思?感谢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吗?所以才来自己房间留宿吗?这是在可怜自己吗?想到“留宿”两个字,心里头止不住地泛着恶心。原来和别的女人同侍一夫,是这么个恶心的感觉。那么,不能只让她恶心,她总要让大家跟着都恶心才叫公平!她一开始听到她的名字,以为也是个“婉”字牵动了他的心事。可人叫到面前,让她抬头看来,除了身段有几分像,其他并不是像婉初的。论相貌、论出身、论家世、论学识,哪里比得上婉初好?哪里比得上她好?他爱晚香什么呢?还是如同父亲说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的?那么你既然喜欢,我就给你赎出来,送到你的床上。你不是深情不移吗?不是人人都说“京州凌少最君子”吗?傅婉初前脚才离开几天,你另娶别人是身不由己。那么纳妾呢?那总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吧?有一天,再遇着傅婉初,你有什么脸面呢?她心里头巴不得看这样的状况。可是她却忘了问自己,这样的境况自己又得着了什么好?沈仲凌却像没事儿人一样,闭着眼睛睡觉。可她知道,他是没睡着的。梁莹莹心中火气又高了一截,故意翻着日历道:“我看了看皇历。虽然咱们都受过新式教育,可晚香妹子怕是还会在意那些。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要不就是下个月十八。二爷中意哪个日子,把晚香接进门?可惜那小园子卖掉了,不然,晚香住在那里倒是合适。”沈仲凌翻了一个身,不言不语。梁莹莹看他没有反应,还是不甘心,又道:“二爷也是的,meimei今天刚来府里头,不知道她怕不怕。一个人也挺可怜,听说是父亲欠了赌债卖进来的。好在身子还干净,跟别的不三不四的男人也没什么瓜葛……”沈仲凌终于霍然起身:“你是要我过去?好,那我就遂了你的愿!”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梁莹莹的怒气终于冲破了屋顶。她不过想让他软语哄上几句,道个歉,赔个礼。哪怕是找借口说说这事情,都不会让她这样生气。可他却是这样一副神情,连架都不屑跟她吵。梁莹莹伸手拿起一盏台灯摔在地上。可还是不解气,又把屋子里头的东西砸了一遍。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这就是自己挑的男人吗?原来皮囊千千万万种,内心都是一样的。小秋在外头听见了,吓得也不敢进来。只等她气头过了,才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是啊,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原以为挑个好的,挑个自己喜欢的,却忘了去问,挑的这个是不是最爱自己的?前头的,原都不重要,最后的才是最紧要的呀。可是都回不去了,回不了头了。既然难受,大家就一同难受吧。晚香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她终于离开了红袖招,她终于当了有钱人的姨太太。她见过不少嫁出去当外室的,可如自己这般的良人、少年英俊的,有几个?开始以为梁莹莹找上门来是要找自己麻烦的,她也不怕。入了风尘,谁还没遇到过几回被打的事情。可梁莹莹当场就用五百大洋赎了自己的身。她知道,这个太太不是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