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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说没有,“臣出宫时并未接到王爷的题本,万岁爷那头的旨意来得快,命八百里加急,臣是跑瘸了三匹马,才在今儿抵达金陵的。”良时低头看手谕上的时间,七月十七,就在婉婉诊出遇喜的第二天,阎荪朗秘密从京城出发,只花了三天便进了南京地界。老五今早有飞鸽传书送到,他大致已经知道情况,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来不及作出反应。既然是发了圣旨,敢不遵从就是抗旨,慕容高巩打的什么主意他明白,一个帝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太妃早有不好的预感,只恨果然应验了,故作镇定道:“那么阎大人,皇上大约还不知殿下有了身孕吧?”阎荪朗一副讶然的表情,“这是天大的好事儿,给太福晋道喜了。”又向南苑王及长公主不迭拱手,“恭喜王爷,恭喜殿下。”太妃仗着年纪大了,了不起叫人说老糊涂,试探着道:“殿下是十五才诊出有喜的,孩子月份尚小,舟车劳顿,怕对孩子有损伤。可否请阎大人回明圣上,稍缓些时候再送殿下入京?孩子头三个月要静养,万一有个好歹,懊悔可就来不及了。”阎荪朗在听她说话的时候微微躬着身,频频点头,神情恭顺,可是应答却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请太妃明察,臣只是传旨的,旨意怎么说,臣就怎么做。殿下遇喜,臣替殿下高兴,可臣能力所及的,不过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殿下安然护送至京城。至于旁的,臣人微言轻,不敢违抗皇上旨意,还请太妃见谅。”太妃无可奈何,转头看儿子和儿媳,婉婉虽然极力自持,但精神却开始萎靡。良时倒尚好,还是谦和的模样,耐下性子来微笑:“这事真遇得巧,一步之差罢了,皇上若知道,想必还是会酌情考虑的。阎大人一路辛苦,从北到南只花了三天,就是咱们祁人的巴图鲁,也未必赶得上。横竖已经到了,要启程,也得容本王为殿下准备准备。请阎大人暂且在别业歇息,今晚上为阎大人接风洗尘,待殿下筹备得差不多了,阎大人也缓过劲儿来了,到时再上路,不至于乏累。”他周到而客套,肖铎那头是不指望了,阎荪朗必然是司礼监下一任的掌印。现在打好交道,应当不算晚。婉婉从银安殿里出来,这么热的天气,背上却起了冷汗。铜环扶着她,不住看她的脸色,“殿下保重,仔细孩子。”她呆滞地看了她一眼,“就是因为这孩子,皇上才一意要我回京的吧?”其实她什么都知道,这回她和孩子成了人质,要被她亲哥哥挟持了。难道把她嫁到江南,仅仅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他们控制南苑王吗?这个哥哥好深的算计,一母同胞,全然没有手足亲情,果真为了帝王霸业,万事皆可抛。铜环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是怅然望着她。如果肖掌印还在,也许事情尚有转机,可惜了,朝中已经没有人能护长公主周全,往后的路坦荡也好,荆棘密布也好,都要她自己走完。太妃心里也乱得厉害,一再说让良时再想办法,“奏折不是还未抵京吗,等两天瞧局势如何,没准儿皇上得知了消息,重又降旨,命你安心养胎了呢。”婉婉苦笑了下,怎么可能,南苑王府里应当是有细作的,否则怎么前脚刚诊出喜脉,后脚就派人来接她回京了?然而自己的哥哥,还能说什么?她喟然道:“额涅跟着受惊了。没什么,我离京半年,回去瞧瞧也好。额涅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还要在南京坐月子呢。”太妃点点头,但知道所谓的尽快回来,只怕是自我安慰。先前他们夫妻不和时,从来未见皇帝过问,现在感情日深,又有了孩子,偏要拆散他们,这混账皇帝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婉婉回隆恩楼,失魂落魄。小酉整理行囊,不时回头看她,她歪在榻上盘弄一柄如意,眼睛痴痴瞧着窗外,半晌一叹,叹出了内心最深处的郁结。澜舟和澜亭也得了消息,从家学里慌忙赶回来,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又噎住了,不敢说话。婉婉打量他们,两个孩子满头大汗。她笑了笑,招呼他们坐下,让铜环送冰碗子给他们消暑。澜亭咽了口唾沫,“额涅,听说宫里让您回去,是吗?”婉婉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回宫里,我出降前就修好了长公主府,这回应当是住到那里去。”“谁照顾额涅?”澜舟站起来说,“额涅有了小弟弟,身子正虚弱,怎么经得住长途跋涉?王府里还有太太和阿玛,北京府里有什么?叫额涅一个人孤伶伶的吗?”婉婉眼前浮起一室静谧,她在豆灯下独坐的凄凉场面,不由鼻子发酸。嘴上却要敷衍:“没关系,铜环和小酉她们都在,她们会照顾我的。我以前在宫里也是这样生活,一直待了十六年。现在回去一阵子,不久就回来的,你们要听话,好好孝顺太太和阿玛,别惹他们生气。”澜亭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反正儿子闲着,儿子陪额涅一块儿上京吧。”他这话一出,令澜舟意外,看这兄弟平时只爱玩儿,紧要关头竟然那么讲义气!澜亭眨巴着眼睛看婉婉,“额涅,您的意思呢?”所以是自愿当质子吗?婉婉招手让他过去,在他的总角上抚了抚,“好孩子,和你哥子一块儿好好读书,这是最要紧的。紫禁城原就是我的娘家,我回娘家去,还有人吃了我不成?”澜舟涨红了脸,“亭哥儿说得对,咱们兄弟陪额涅一块儿上京城。”婉婉感到很安慰,但依旧说不必,转过头,悄悄擦了眼泪。不能长时间打搅有身孕的人,怕她会累。澜舟拉着澜亭出来,走在傍晚的嬿婉湖边上,心情一落千丈,“狗皇帝,将来落到爷手上,爷一定宰了他。”澜亭沉默不语,隔了半天说:“我刚才和额涅表忠心来着,额涅会感动吗?可以让我妈回来了吗?”澜舟愣了下,对他的敬佩顿时化作了一团青气,“你盘算的是这个?”澜亭嗯了声,“我想我妈了。”澜舟狠狠剜了他两眼,“你去和阿玛提一提吧……”澜亭兴奋得两眼发光,“阿玛能答应吗?”“要是你不怕被打折腿的话。”这个时候想那一出,没准儿真害得他们的母亲今生今世回不来了。长公主不过回京省亲,就算扣押,好歹也有个年限。阖家正愁云惨雾呢,他想着让他妈回来填缺,真是不要命了!哥儿俩推推搡搡从垂花门上出去了,天渐渐暗下来,婉婉坐在窗前发愣。铜环不住劝她:“殿下回床上躺着吧,别把事儿想得那么坏,兴许皇上就是想您了,没别的。”她低下头轻声喃喃:“想我了……以往在宫里,也不常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