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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现在要打听的是,赵青河何德何能可以搬进赵府住。若他真成了赵大老爷的亲信,没准还能助我一臂之力。”“雪敏,好不容易这祖宗自己忘干净,如你所说,咱们跟他们面上客客气气就行了,你别再把他招惹来。”彭氏算是想通了。岑雪敏又成了端庄的大小姐,安稳坐下,将冷却的燕窝推开,“姨母把他的东西赶紧处理干净,从今往后再也别收一件,其他的你别管。”彭氏苦笑,语气满是心疼,“我知道你能干,但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丈夫,顺顺心心过日子。其实也未必非要赵家儿郎不可,当初定下娃娃亲的是赵大老爷,即便如今反悔了,怎么也应该为你安排另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可别太倔强。”岑雪敏眸光冷凝,“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因这门早定下的亲事,当初爹娘推了多少好人家的儿郎,而我更是自小认定将来会成为赵家长孙媳,才学习得那么辛苦,怎能容他们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不是非赵家儿郎不可,而是非赵家嫡长子不可,赵六郎压根不在我眼里。”只有赵子朔。必须是赵子朔。“可是……”大明律禁止娃娃亲,赵家便是反悔,也不会受太多指摘,反倒女方名节有损,传出去就难寻别家好儿郎。“姨母,赵家现在最缺什么?”岑雪敏问。“……银子。”有名声有地位,其实和富裕未必沾边。赵氏家底虽厚,但赵老太爷排斥经商,就靠良田农庄,买地租铺这些定死的进项,却是家大业不大,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公中账面十分难看。“而我,有的是银子。”所以,岑雪敏无惧,“连胡氏女儿那等出身,赵家都有纳她进门的打算,反观周家,官身无钱也没用,仍赶了人走。我不知比她们强了多少。”“你说得对,最后实在不行,就撒银票给他们瞧,几万两撒下去,不信他们不眼红。就算是京中名门望族,谁能给女儿那么多嫁妆带到夫家去?更何况,你的出身委实不差。你亲爷爷的亲弟弟当到户部侍郎呢,现在京里还有他的门生。”说着说着,彭氏感觉底气足起,“我备些礼,送到对面去。”岑雪敏轻轻嗯一声,叫丫头抬了箍架子,绣起眼下的金橘枝来。绣料是大红苏锦,出锦的庄子还入选了贡品,喜气还贵气,区区“几万两”可买不到。相比邻家的富贵家底配富贵园子,今日搬进贵地的新客却很穷,穷还穷得不自觉,个个笑哈哈,完全不知道藏穷。夏苏在屋里放置衣物,听着大驴和乔阿大的两儿子乔连乔生扯嗓门说话,但觉好笑,推了窗往外瞧。大驴说新碗橱放不下碗了,得腾地方。乔连说就把破碗扔了吧。大驴说不能扔,用了一年有感情。乔生说虽然碗橱里现在都是新碗,一年以后就成破碗了,也会有感情。大驴犹豫之后痛下决心,那就扔了新碗吧,横竖要破的,两年的感情深,一年感情浅。泰婶也听见了,走去要揪大驴耳,说他没福气的家伙,怎会扔新碗留破碗,打算穷一辈子,却也别拖累了少爷。大驴乱叫乱窜,大笑着说园子如今分里外,想要揍到他可没那么容易了。不料,在拱门前撞上泰伯。泰伯代泰婶狠狠揪住驴耳。乔大媳妇头一天来上工,本来忐忑不安,怕自己笨手笨脚拖累丈夫儿子,这会儿听大驴满园子驴叫唤,不但没人管,主子之一的夏姑娘笑得都趴窗上了,她心里这才安定,想丈夫说得不错,这是一户极好的人家。“大驴,别只顾对破碗感情,你那堆破衣服要放哪儿?要不咱们把黄梨木箱子扔了,给你换只柳条箱,还得凿些洞,配得起驴皮。”夏苏不但笑趴了,还讽刺。大驴就差捶胸顿足,“苏娘,你!你!你!少爷说你在家当老虎,出去装乌龟,我还替你说好话来着,早知如此——”伤心啊。夏苏才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笑眯眯弯了深美的眼睛,“我猜猜你说什么。”语气一变,学驴气,“苏娘像老虎?昂昂。胆子跟兔子似的,一受惊吓就跑。昂昂昂。平时慢得却像乌龟,爬在路上,会以为她是个石头人,不带挪步的。昂昂昂昂。”“昂昂昂是什么?”乔阿大也进了园子。“驴叫啊。”众人异口同声,同刻爆笑,真是欢乐。园子外,来送便宜礼的彭氏,给门槛绊了一跤。-----------------------------------------雨时终于过去,金秋慢慢穿起枯褐衣,就算没有风雨的捶打,叶子自己就可以轻松脱落,再不用惊乍。夜里更凉,少穿一件衣服就冷到骨里,苏州不分白日黑夜的生气勃勃,随季节的走深,有了明显落差。日闹,夜寂。对夜行者来说,却是最好的季节来临了,夜寂无人,行走无声,去哪儿都很方便。夏苏立在大铜镜前,笑大驴时不觉得,这时她一身缩水的褪色黑衣真是配不起周围。屋子分三间,家具也精致齐备。一切皆新。☆、第52片光明夜行传闻赵府财力不支,从这间屋子到整个园子,是绝对瞧不出端倪的。如大太太所说的,都现成,因为样样都是新置,大到床,小到汤匙。想也想不到的礼遇,连泰婶都不习惯,开头两日居然还把饭菜做焦了,说厨房太新,看那些上好的瓷具,一时有点眼晕。不但园里物什换过,还添了一驾新车,两匹上品良马。夏苏回大太太说不缺人手了,大太太也没有半点不高兴,连同乔家人的月钱一起算在内,支给她这月的用度。她实在好奇,以为赵府没那么富余,可能大太太很富裕,贴这些银子算是小意思。但据泰婶听到的,又不是那么回事。大太太娘家不穷,却也没富到任大太太随意挥霍嫁妆的地步。不管怎么看,这对远亲长辈在赵青河的新居上大费银钱,用意越发明显。什么用意?招女婿的用意。要不是小两口今后的新居,为何要这般下功夫呢?笃笃笃!有人敲响了窗缘。夏苏想起让她换夜行衣的人,轻努嘴,心想他有什么好不耐烦的,又不是她求他带着出门。只是想归想,她清楚越夜越精神的怪胎自己,在连着几日闭门画画之后,也是时候出去透个气了。捉了又大又长的外衫穿上,将里头的黑衣藏妥,夏苏走到外面。敲窗的男子立于彩石路间,手里的琉璃盏映得他脚下五光十色,照亮他一身墨青。无纹无案的旧衫,英武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