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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眨眼,出手即想取命,而他非常当心自己的命,如今还带着一家子,就更要积极进取。对方赚饱了,杀够了,居然想收山?不是没门,得给他等等。“那就散播吧。”赵青河不负责任的语气。“但林总捕顾不过来,单单涵画馆那两扇门,至少要派四个捕快轮守,如果每家画铺子都要盯着,把咱衙门的人都调来也不够。”董霖则必须负责。“找你同道。”赵青河上眼下眼睨董霖,“集合全杭州的乞丐,每日包饭就感激涕零,再加份事后赏钱,还是比给官差的饷银便宜得多。”地方府衙由地方百姓来养,江南富庶,官差的饷银也高。董霖直觉不可能,“扯淡,那群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嘴不牢靠,稍稍一勾什么都招,咱还干得成事?找人假扮乞丐还差不多,得是吃官粮的,与咱们一条心,人众——”他一拍窗框,乐嘿嘿,“找杭府镇将啊。”赵青河正经着神色,“好主意,不愧是师爷。”董霖狭眼眯成线,十分狐疑,“我想得到,你想不到?绝无可能!你小子故意不告诉我!”“董师爷要装孙子,我不拦着。”赵青河自觉够义气,就是嘴上说不了好听的,“只提醒你一点小事项,那位卞姑娘的家也要盯紧。我要是贪她画的人,明里暗里都得确认真假,才会决定怎么动手。”“若那帮家伙真得洗心革面了,走正道花银子好好做买卖,我们又当如何?”董霖问。“不如何,不过各府文库里多一份无头公案,从此生灰。”解谜案,由时机决胜负,错过就渺茫。这一点,赵青河比任何人都清楚,也不着急。人心向善固然美好,可是做惯无本生意,看到珍货自然动心,又舍不得花大本钱,就忍痛干看着?真要是这样,他就死心了,彻底改好的人应该不会再到他跟前挑事,一生可平静。董霖却不想白白辛苦撒网,“让卞姑娘往高开价,逼得他们动邪心。”感觉身后的姑娘翻了身,赵青河侧过身望去一眼,开始赶董霖,“你自己看着办,横竖我心里猜的都跟你说了。再奉送你一句,卞姑娘如果因此惨遭不测,你要多准备些抚恤金。她家弟弟meimei几个来着?好歹给足,养得到他们独立。”董霖骂声触霉头,眼里瞧见夏苏沉睡的白团子脸,陡然压低嗓门,“我住她家隔壁去,十二个时辰盯着,跟你盯你家妹子似的,总行了吧。”他跳下车,又回头,咧嘴笑得恶质,“苏娘睡得不踏实啊,天也不热,额头怎能冒这么多汗?你盯也白盯。”赵青河不甘示弱,“我白盯,你不白盯,赶快去,让我开开眼。”董霖食指直直点向赵青河,好像说“你给我等着瞧”,高抬下巴,大摇大摆走了。-----------------------------------午睡醒来,夏苏睁眼侧望。天青雨后牡丹纹的丝镂帐,隔不开一室华丽明辉。香木隔架,沉红一角桌案,精雕细琢的金器银器玉器牙器,好似多不值钱,满眼皆见,随处都是。屋里最贵重的,却是古画,墙上挂满,桌上铺展,地上滚落,连她的床架两边都垂了几幅。只有真品,只有名家,这里,除了她的仿作,再没有一卷师出无名。她看得眼累,想再赖会儿床,却见架子那头的丹鹤衔香小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助眠的半支香,怎么也烧不过整晚。慢慢起身,已无处心惊,床下都是画,找不到鞋,就赤足踩上青砖。银粉的罗裙滑落垂地,仿佛瞬间铺开一层薄薄花雪。襟边百花结一粒不松,双袖收窄至腕,也有长带子打了死扣,她将它们套进手指。从床脚捉来长衫,哪怕全身只露着手脸,她仍穿得十分仔细,不厌其烦,扣上几十粒玉珠子,这回连脖子都罩住了。所有的衣式都是高领密襟,长袖长边,无腰宽摆,故而不盼望暑天。然而,比起此时的不速之客,盛暑也清凉。明知那人没有多大耐心,她还是蹲下,翻过床边每一片画,找鞋。“找鞋的话就不必了,我瞧它们太旧,让丫头们绞碎,再给苏儿制新鞋。”一双阴鹜的眼,透过堆珍积宝的香木架,冷森森望来。她重新立直,裙边曳地,就不拎起,踢一脚走一步,慢吞吞的样子滑稽之极,能让寻常人瞧出一身汗。架子后面那双眼,不属寻常人,几乎一眼不眨,盯着她每一步。她只当不知,坐到桌前,将头发成一束,开始磨墨。“父亲这几日让你画什么?”他长相英俊,他自己也清楚,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看着他青色的衣衫滑过桌线,心中惊悸,想嘲他装模作样,狠狠咬住牙,开口乖答,“临摹李思训之作百遍。”他嘴角一勾,果然漠不关心,“百遍这么多,岂非不能跟我们去别庄避暑?真可惜,我本来十分热切,盼教苏儿骑马。”胸口泛起一股令她作呕之气,冷眼将他的惺惺作态瞧明了,“父亲说,我画完之前不能出门。”“是啊,苏儿最听父亲的话,其次才是兄长的话。”他在她身旁站定,食指触她颊面,指尖往下,轻浮刮过那片细腻肌肤,感觉她的畏颤,心情越好,“不像别的meimei,懂得父亲老了,要找兄长依靠。”-----------------------------第二更…☆、第121片旧景曾谙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却无唤叫呻吟。夏苏不断告诉自己,习惯了,习惯了,只是终究敌不过这人给她的恐惧,磨墨的手一抖,墨汁溅上了袖子,宣纸,还有手背。他的声音近至耳畔,他的呼吸那么野,吹得她一身寒栗,他的脸贴着她的颈,她却被他大掌按住肩头,跳不走逃不开。“你瞧,你不依靠我,连丫头都敢欺负你。明明是主子,鞋旧成那样,也没人想到给你换一双。苏儿啊苏儿,你以为父亲还能撑住这个家多久?到时候你再来巴结我,我却是不稀罕了。”她圆着眼,看他捉了她的手。他起先用袖子擦墨,随后又自言自语道擦不干净,掏出一片铁皮砂。刘府,害人的东西应有尽有。他拿铁皮磨着她的手背,眼瞧着皮红了破了,渗出一颗颗血珠子。她也瞧着,眼里干爽,无泪可流。“苏儿皮肤真嫩,像婴孩一样,轻轻擦几下就破了皮?”他仿佛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神情淡然,“对不住meimei,我把它当成帕子了。”她冷冷抽出手,用袖子盖住,一点不觉得疼。“父亲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