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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入内,方知宋怀仁也是五更天就去了军营了。宋织云将在石家听到的消息说与陈氏,急切问道:“究竟家中可是安排妥当了?我心中忧虑,无论如何,好歹有个说法。”陈氏心中虽也焦虑,然而她毕竟年近而立,且丈夫儿女俱在身边,倒是比宋织云要冷静得多。都说自从姚老太君和淑妃应承了石家的婚事后,宋织云便与两人疏远了。然而,毕竟是骨rou至亲,又有多年教养之情,是以听到家中出事,便匆匆赶来。倒是宋织绣不知何时才会过来。陈氏斟酌着,沉吟道:“我临走时,祖母便一再叮嘱我,金陵家中,一切都是有安排的。来日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得自己先沉住气。”宋织云紧紧盯着陈氏,问:“祖母当真这般说过?”陈氏好不回避宋织云的目光,而是坚定地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宋织云慢慢放松下来,旋即想到翊坤宫大火,她蹙着眉头,又问:“翊坤宫大火,是为了师出有名?”陈氏用极轻的声音道:“我也不晓得。不过,你大哥猜大约是为了方便秦王行事。”宋织云只觉得全身浸入冰水一般,手脚冰凉。燕王说敏宸妃陷害皇帝,禁军围宫;蜀王秦王便可以说燕王意欲谋反,残害后妃太子。翊坤宫大火,不过是为了让秦王师出有名。为了那位置,果然步步见血。她回想起幼年时在翊坤宫里,秦王仍是少年,站在紫藤花架下读书,淑妃在一旁听着,鲁王跟她一起围着秋千嬉戏玩闹。偶尔也会见到圣上,开怀地笑着,或是抱起鲁王,或是称赞秦王,或是与淑妃说几句家常。如今,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过了半晌,宋织云方回过神来,又问:“淑妃姑母……”这话竟是问不下去了。陈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另起了个话题,道:“李妃居住的咸福宫也被大火烧毁。”西六宫分为两路三进宫殿,靠近乾清宫一侧依次是宸宁宫、长春宫、储秀宫,外侧则为永寿宫、翊坤宫、咸福宫。敏宸妃居于宸宁宫,端贵妃居于长春宫,淑妃居于翊坤宫,李妃居于咸福宫。大火从翊坤宫烧起,连着咸福宫也一并烧没了。如果说蜀王此前因着母妃出身的缘故,还持观望态度,现在他势必也被逼着站队了。若秦王能得蜀王相助,自然胜算又多几分。为了秦王能得到这个位置,淑妃连性命都舍去了。而追随着秦王的武将大臣,如果秦王此战不胜,燕王必定要有一番血洗。多少世家大族都搭在了其中。富贵险中求,既然上了船,就谁也怨不得谁了。陈氏见宋织云久未回答,又道:“既然连宫里的大火,都是有准备的,阿云不能自己慌了阵脚。祖母只希望你与姑爷好好的。崖州稳,我们宋家便有机会。”宋织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残酷的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冷静。从前她还埋怨祖母与淑妃为了家族利益而将她的情爱抛弃,何等残忍。如今才知道祖母与淑妃可以为了家族利益而抛弃生命。这种认知清晰地浮现在她脑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过去一年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祖母与姑母的要求。爱情算什么呢?家族利益才是最最要紧的。为了秦王的大业,为了宋家的子孙延绵,宋织云自然应该小意体贴地对待石震渊,拢着石震渊生下嫡子来,方是正道。断情绝爱,戴上贤妻良母的面具来,换一个皆大欢喜。至于自己的欢喜?那不重要。身为女儿、妻子、儿媳妇、母亲,做好她们就可以了。至于宋织云自己?离开了家族,宋织云是什么呢?我除了是宋家的女儿,石家的媳妇,我还是谁呢?宋织云茫然地望向陈氏,只见陈氏眼中满是忧虑,问着:“阿云,你没事吧?”陈氏又是谁?我们究竟是为了谁才到这世界上?宋织云起身,有些头重脚轻,歪了一下身子,幸亏及时扶住了案几,方站稳了。陈氏过来扶她,她定了定神,道:“大嫂,我都知道了。先回去了。有新的消息记得派人跟我说一声。”陈氏亲自送她出了门,看着她登车而去。折枝扶着宋织云上了马车,宋织云却将一张纸条给了折枝,嘴里却说道:“折枝,你去柳芙春帮我买最新的口脂回来。”折枝接过纸条,嘴里说着:“夫人,您是想买什么颜色的?”她轻轻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见世子,劝归广州”。宋织云道:“要桃红和紫玫。”折枝点头,道:“好。”宋织云将那纸条收起,藏于袖中,又道:“快去快回吧。”折枝领命而去。☆、烽烟四起宋织云回到万和院,坐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很有些茫然。翊坤宫的大火,来得这般猝不及防。金陵家中,祖母、父母与叔伯是否又安然无恙?胸口仿佛塞满了棉布,堵的人就要窒息了。淑妃姑母,那般风华绝代的女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别世间了吗?宋织云回想起来淑妃曾送她一串红珊瑚珠串,便翻箱倒柜地把珠串给找了出来,攥着珠串发呆。直到丫鬟仆妇摆了晚膳,宋织云看了看饭菜,一丝胃口也无,只挥手让他们把饭菜全撤下去了。当年与淑妃相处的一幕幕情形,纷纷涌入她的脑海,连环画般在她的眼前晃过。她曾见过淑妃盛宠之时的明媚笑颜,见过圣上仁慈祥和的笑容。她也见过淑妃深宫寂寞、神情寂寥,以及多年后的淡漠神色。原以为,远离爱憎,便可得一世安稳,却不过是自欺欺人。身陷名利局中,恐怕不死不休。再想起祖母、父母,更是心中焦灼、五内俱焚。祖母年事已高,若是遇上燕王刁难,如何能抵挡?父母叔伯,也俱在危险之中。燕王既然已经造反,肯定要杀了宋家而后快。宋织云不敢再想下去,若是祖母、父母叔伯再有个三长两短……她想起姚氏的谆谆教导,想起伍氏的呵护有加,锥心般地疼,简直透不过气来。宋织云握着那红色珠串,蜷缩在罗汉榻上。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宋织云却仍觉得一股一股的寒气从心底里冒出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姑母还活着,祖母父母叔伯肯定也安然无恙。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冷峻地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了帝国,为了帝位,这一切都值得。正在恍惚之间,眼前突然出现了黑色的衣袍。宋织云抬眸,原是石震渊来了。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会来万和院?宋织云犹自猜测着,愣愣地看着石震渊。石震渊在罗汉榻上坐下,抬手轻轻地擦了擦她的眼睛,柔声道:“别哭了。祖母必定另有安排,不要担心。”宋织云一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扭了头,别开脸,胡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