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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温暖不了我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我想起了一件与此完全无关的事情。很多年前,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晚上,我已经睡着了,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嘈杂吵醒,朦朦胧胧之中以为是院子里谁家在吵架。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连忙爬了起来。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穿着小背心和四角短裤,站在客厅的门口,乌压压的一大群人围成一个不规整的圆圈,圆心中有低微的呻吟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不记得是谁第一个发现我,大概是某个跟我爸一起跑车的叔叔伯伯吧,大嗓门吼得我耳膜生疼:“昭觉起来了!”所有的人都转过来看着我。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圆心中间坐在板凳上,满脸都是血的,我的父亲。我看着我妈用一把小小的镊子,从他的头发里,皮肤里不断地夹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玻璃,鲜红色的碎玻璃,浸在我父亲的鲜血里的碎玻璃。有人来拖我,他们七嘴八舌地跟我讲:“你爸爸出了车祸,不是很严重,你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他们的力气真大啊,我感觉到自己的手都要被他们拽断了。我应该哭的不是吗,可是我只觉得害怕。怕得连哭都忘了……那堆鲜红的碎玻璃片,直到这么多年后,还牢牢地扎在我的心脏里,一块都不少。没错,我长大了,四肢健全,体格完好,我现在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成年人,可是当在洗手间里面对着验孕棒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那个喧闹的夜晚,那种完全超过我所能承受的沉重,一下子,又重重地压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依然无力去对抗,或者改变什么。那些玻璃片带来的细碎锋利的痛,割裂了岁月,又回到了眼前。直到乔楚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什么时候告诉简晨烨?”“不,不告诉他!”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惊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念头,竟这样坚决,好像从模模糊糊预感到这件事的时候,它就已经落地生根了。乔楚吃惊地看着我,很快,她像是完全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那你的意思是,不要这个孩子?”……像一场明知道一定会降临的狂风暴雨,但在这个问题真正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之前,我一直很平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平静。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乔楚?变数充斥着我的生活,就连我和简晨烨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岌岌可危,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就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没有给我一丁点儿喜悦,他带来的是更大的惶恐和焦虑……这些话顶在我的胸腔里面,几乎就要顶破肌rou和皮肤,可是我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乔楚看着我,她的眼睛那么湿润那么亮,像世界上最小的海洋。她轻轻地抱住我,耳语般安慰着我:“没关系,别怕,没关系。”我僵硬的肩膀渐渐垮了,眼睛发酸,膝盖发软,手脚冰凉,我飘浮在空中俯瞰着自己,往日里紧贴着身体的那层铠甲马上就将支离破碎,撑不下去了,一分钟都撑不下去了。奇怪的是,到这一刻,我突然平静了,像是绝症患者终于拿到了那张确诊的通知单,我彻底地平静了。“你会陪着我的,对吧?”我问乔楚,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我会的。”她抱住我,像抱着一具刚从冰水里打捞起来的尸体。回到家里,简晨烨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用浴巾在擦头:“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没有跟他闲话家常的耐心,脸都懒得洗直接往床上一倒。“你怎么了?”他跟了进来,“跟你说话也不搭理。”“那你又是去哪儿了?”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我去闵朗那儿了。”我心里一动:“怎么突然去他那儿了,你最近不是也挺忙的吗?”“下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想找我聊聊,我就过去了一趟,没想到会弄得这么晚。”我没接着问,但我知道简晨烨还有话要说。果然,他停顿了一下之后,我听到了那个名字。“徐晚来月底回国。”有一万个惊叹号砸在我的心里,这个夜晚比冬至那晚还要漫长。第17章:对不起,孩子“你怀孕期间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这孩子你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啊,姑娘。”医生看着我直摇头。我低着头,没说话。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我的确松了一口气。医生说的话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地放弃这个孩子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是如此的充分,我可以自欺欺人地说,不是我不想要,是我不能要。“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还是想开一点,毕竟还年轻,养好身体再要孩子,也是对孩子负责嘛。”医生阿姨跟我mama年纪相仿,看我愁苦的样子,反过来宽慰我。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廊上坐着不少等待产检的孕妇,她们的先生替她们拿着包,嘘寒问暖的样子真让人羡慕,还有一些看起来年龄很模糊的年轻女孩,满脸的惴惴不安。乔楚从包里摸出镜子补妆,示意我找个露天通风的地方再聊。空地上有不少烟头,除了我们两个女的之外,周围全是些大老爷们儿,我观察到了一件事,他们都在拿余光瞟乔楚。“时间定了吗?”乔楚一贯是这样开门见山,根本懒得理会四周那些跃跃欲试的猥琐眼神。“医生说最好尽快,就这几天吧。”尽管是早就决定了的事情,但亲口说出来,我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吃药还是做手术?”“还不到七周,医生说可以用药物。”“也好,两害相较取其轻。”乔楚略微一迟疑,“真的不告诉简晨烨吗?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我没说话。乔楚叹了一口气:“唉,你何以如此坚决。”时机不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心里那个叶昭觉又冒了出来,总是这样,一次一次,你以为她烟消云散了,可偏偏她如影随形。她与我的犹豫和迟疑对峙,我听见她在说:“我卑微,我贫贱,没错,我都接受了,所以我努力改善我的生活,努力从泥沼里爬出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