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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连手指都插不进一根去,委实是个厉害人物了。这般把控了娘家的老寡妇,张口闭口为杨家好,为侄儿打算,自不可能同意同来仙儿这门婚事了。孟玉楼才说两句来仙儿的好话,就被她指着鼻子骂,说她见不得小叔子好,有大好的官家娘子商家千金不要,做甚只让他讨个穷丫头?可是要赶紧卖了小叔子,她好带着杨家家产改嫁……直被她骂得臊红了脸。前几日,潘姥姥在外头做的“好事儿”败露了,成了全县的笑话,这老寡妇倒是找着借口了,说“既有这般不要脸面的姥姥,闺女哪是什么好货”,硬逼着宗保去相看张大户家的娘子。杨宗保梗着脖子不去。谁知张四舅也来掺一脚。张四舅是何人?他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乃杨宗保的亲舅舅,以前杨老大还在时,他就隔三差五上门打秋风,后来只剩寡嫂孤儿的,那更是变本加厉了,今日没米了来借二三十斤,明日没油了来借十来斤……反正数目都不少,还有借无还就是了。如今眼见着外甥年纪大了,差不多可以说亲了,他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杨家是做布匹生意发家的,与县里张大官人家有些生意上的冲突,他就自告奋勇做和事佬了。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让两家人心平气和好好挣钱的最好法子,就是结亲!正好张家闺女十五了,杨宗保十七,再合适不过的,遂也做起了这说客。“那呆头鹅咋说的?”迎儿迫不及待问出口来。“哼!他还能咋说,那张家娘子锦罗绸缎穿着,胭脂水粉抹着,他早就迷了眼了,两个老不死的一提,他只差磕头谢恩了!”迎儿也气,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都是见了小妖精就走不动道的!她家来仙儿哪里不好了?人又勤快,嘴巴又伶俐,人也漂亮,才不像那些小妖精,整日描眉画眼的,哪里是过日子的料?杨宗保怕是个瞎的。女生的友谊很简单,我不喜欢的你也不能喜欢,管他对与错,先同仇敌忾统一战线再说……嗯,迎儿深谙此道。小姐妹两个在屋里叽叽咕咕,将杨宗保前世今生骂了个精光,直到口水都骂干了,才歇下气来。“咚咚咚”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迎儿以为是狗儿来找她拿钱的,就道“进来吧,门没锁”。谁知进来的却是乔郓哥。只见他在二人脸上看了看,见一个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一个骂得口干舌燥,就鄙视道:“多大点子事儿,下头都听见你俩骂街了。”来仙儿赶紧揉了揉眼睛,迎儿问:“有事儿?”“怎么着,没事就不能来了?”见迎儿要来打他,他赶忙道:“先别急着打我,宗保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你们女人真是毛病,问都没问清楚呢,就先急得不着水的头发——干乱!”来仙儿从鼻子里哼了声:“还要怎么问?他不明着拒绝,那不就是默许了麽?”郓哥儿大喇喇在凳子上坐下:“嗨,我就说,你们这都是什么毛病?他家的情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说话定有他的缘由,就你们一个个会猜来猜去的,疑心重……头发长,见识短!”迎儿过了那气头,冷静下来也觉着自己不理智了,但就见不惯他这教训人的样子,哼道:“你有本事,你有见识,那你去问问他呀。”“问啥?”迎儿说不出话来,她又不是当事人,问啥自然要看来仙儿想听啥了。“你就说,来仙儿说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我,要么姓张的小妖精。’旁的也别说,他要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今晚就放把火烧了他去!”……额,爱情果然是盲目的麽?这么点儿小事就上升到要杀人放火的高度了!郓哥儿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可真?那你可想好了,他没选你你可别哭啊。”说着就出了门,走了几步,脑筋一转,又折回来道:“今日.人多事忙,不定啥时候才问得着哩,晚些时辰我再来找你……们成麽?”眼睛只看着迎儿。迎儿被他看得不自在,又想起前晚的事来,恨不得“呸”他一口,胡乱应着催他下楼。迎儿打了水来,替来仙儿洗过脸,替她擦了雪花膏,又重新梳了头发,才下楼去吃午食。午食后半个时辰,渐渐的有客人来了。迎儿赶紧推着她爹和二叔回房换衣裳,什么样的衣裳配什么样的鞋袜帽子,她昨晚就搭配好了。她自个儿则依然是半年前那身鹅黄色襦裙,微微涂了层雪花膏在面上,又黑又亮的头发绾个髻,再戴上一对玉兰花样式的金簪子,下头坠了几颗淡粉色的珍珠,娇俏极了。桌子凳子早就支好了,两个厨房都在忙着煎炒烹炸,院子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儿来,已经来了的客人,都先主动同武家兄弟俩招呼,说几句讨喜话,方才三五成群坐一处。不一会儿,他们家的“生意伙伴”就来了,不止米行老板和菜农,连她家铺子隔壁的、对面的、斜对面的……都不请自来了,算上家眷,得有十几人。武松一看武大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对这些主动来示好的也一视同仁,该招待就招待,该上茶就上好茶,一点儿也不含糊。迎儿心知,这都是沾了她叔的光哩!不过,这光沾得她喜欢!脑回路清奇的少女觉着,这样的叔叔能来一打就好了!因着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女人,故有女眷来了的,都由迎儿自己招待。本也是商户之家,没读过什么书,话题横竖就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那些,只消多说好听话就行,迎儿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到后来渐渐的人愈发多了,迎儿分身乏术,就将来仙儿也拉来帮忙。至于翠莲,她倒是去厨房里拉过,这段日子已经熟悉她似个大家长样的忙进忙出,此时让她别忙活了,来帮着招待下客人,只她死活不肯进屋去。几乎是一瞬间,迎儿就知道她的顾虑了。那日在铺子上被二叔叫“嫂嫂”,当着全县父老的面,委实难为情。她现在是寡妇归宁,平时做饭洗衣是帮衬,这时候估计是觉着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好插手,怕被人说闲话哩。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迎儿觉着翠莲同她爹还有点那什么意思了。当然,这只是她旁观者的眼睛看,在他们二人自己,两个都没啥想法,一个刚死了丈夫,一个刚休妻……估摸着心里那道坎还没迈过去。不急不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他二人真有缘,她再从旁出出力也可以。想着,来的人更多了,狗儿和郓哥儿在外头搬凳子倒茶水,尤其郓哥儿肩上还搭了块白色的方巾……店小二的既视感。“丫头笑什么?你二叔回来,可欢喜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