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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传来一阵脚步声,繁匀青抬起头,看见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人,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别乱动,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是……“赵是见?”繁匀青惊讶道。赵是见动也没动,只是道:“嗯。”“度华年呢?”繁匀青快急哭了,之前哭得眼睛疼,这会儿又想哭了,“你看到他了吗?”“他不会有事,你别哭了。”赵是见淡淡地道。听他这么说着,繁匀青不知道为何就放松了下来,下意识认为他的话,就是事实。“我有什么伤?”繁匀青想起这问题,“是背后吗……”赵是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吃边黎花落髓吗?”繁匀青摇头,她并不知道,只是从度华年那里知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药。“因为他要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你那时候没有脊椎,虽则靠着复生之术不会有生命之危,但你在伤痛发作时,会痛到生不如死,甚至会因为极致的痛苦有生命危险。”赵是见慢慢地说:“所以先用药缓解你的病痛,你是复生之人,又失去椎骨,唯有边黎花落髓这种逆天之药才可以发挥作用。这样直到你十五岁,吃完所有的边黎花落髓,便可以把你的……全都还给你。”“复生……”繁匀青茫然道:“我以为繁夕是我的前世,你说的复生,是什么意思?”“你就是繁夕,繁夕就是你。”赵是见说,“你没有脊椎,正是因为你就是繁夕。”“度华年他……求了许久,终于求来了神的垂怜,那是一种有悖天伦的力量——兼迁。那力量可以作用于一个人身上,让时间在他身上倒流,重新回到他来到这世上的时候。”繁匀青惊讶地瞪大了眼。“我……所以我,所以我是繁夕,时间在我身上倒流,我重新变成了小时候的我?”繁匀青有些明白了。“是。”“为什么?”繁匀青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诅咒……”赵是见说,“因为桃音的怨恨,诅咒你的来世依旧不得善终,为了避开这诅咒,于是用这种,看似转世,却非转世的方法。”桃音……“桃音就是……殷鸿初的前世……是这样吗?”繁匀青有些难过,问。“是,”赵是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我将你之前的记忆封在了画中,那些痛苦的记忆,度华年不想让你再次想起,我也不想,你本该开开心心地活着,这一世,不再受那些恩怨纷扰。”繁匀青愣了片刻,轻轻点头。“无须难过,每个人各有归处。”繁匀青听出了他话里的告别,问:“你要走了么?”“是——”赵是见说,“我曾经守护你,如今终于不必再担心你。”“不必再问是非过往,往前看,他还在等你。”繁匀青伸出手想抓住那个离去的身影,她想起还有一个人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不知是否也有归处?“等——”话未尽,眼前的浓雾散去了。繁匀青揉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个人身上。她的脸正放在那人的胸口处,一个锦袋悬在半空,晃来晃去,似乎在被人反复打量着。繁匀青猛地蹦了起来,发现度华年仰面躺在冰棺里,她睡在男人身上。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视线再次模糊了起来。她抓着男人胸口的衣领,像只小兽般既蛮横又不讲理地哭着,恨恨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度华年轻声“嘶”了一下,收起那个锦袋,委屈道:“我伤还没好,你这么凶对我……”繁匀青恶狠狠道:“谁叫你让我伤心了!你活该!”这时候还是先把人哄好重要,度华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在她后颈轻抚着:“是我不对。”“呜呜呜呜……”繁匀青才不理会他没诚意的道歉,“我快被吓死了……”“没事的,”度华年轻声拍哄着她,“我没事的,我们都还好好的。”繁匀青不说话,只是用力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这里是日光照耀不到的山背,更何况在这终年大雪漫天的雪山,光线更是昏暗。他们一起睡在冰棺中,相互借着对方的温暖,没有言语,只是听着彼此的心跳。天上有雪落下,慢慢地将冰棺里的人覆盖住。山崖上有着失魂落魄的男人,山腰的路上有着虔诚的女孩和一群黑袍的人,宫殿的虚影中有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再往远去,女孩在雪中艰难地跋涉。这里是极北之地,这里只有无尽的大雪,覆盖了时间,也覆盖了一切。神自在人心中,自在应在之处,无声地看着渺茫天地间,一切的悲和离欢。·雪还在下,男人背着他心爱的姑娘,在雪中一步一脚地前行。曾经他也曾与她向此处前行,只是那时候,她在棺中,他吃力地拖着棺。他们只有一把伞了,所以被背着向前走时,繁匀青撑开伞挡在他们头顶。回头望去,走过的路上有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蔓延到男人脚下。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搂紧了男人的脖子:“你说的神,到底在哪里呀?”度华年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冰山,那一道断切的冰山面,仿佛形成一道天然的镜子。“就在前面了。”度华年说着,继续往前走。繁匀青没说话,只是帮他拍去飞到脸侧的雪花。他们一直走到冰山前,停了下来,繁匀青从度华年背后跳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冰山。似乎都能找见她的影子,这里除了他们谁都没有。繁匀青刚想说明明什么都没有,一转身只见度华年在冰山前跪了下来,恭敬虔诚,在雪地中磕了一个头。他埋着头,低声道:“我知神定不会再次见我……可我将她带来了,不言谢也言谢,人必定抱有感恩之心,爱恨自如,这便是人。”繁匀青没再说话,走到他身旁,也跪在雪地中,像他那样,虔诚磕了一个头。度华年抬起头,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笑了:“像是在拜堂成亲。”“那时候我们拜的,正是这位神明吧?”繁匀青抬起头,问。她鼻尖上沾了一点雪,度华年有些好笑地伸手为她擦去,起身将她也抱起来。“是啊……”他轻笑道,“也正是这位神,让人卑微的愿望,得到了实现。”繁匀青看着他笑,只觉得心里也是高兴满满,伸手抱住他,贴着他。“以后要和你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许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