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你不哭就好
百里九歌半晌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以为不过是一杯毒酒,鸩了王致便罢,哪里能想到,结局竟演变得惨烈起来。王夫人明明罪不至死,却傻傻的喝了毒酒,就这么搭了性命。而那五岁的孩子孩子又有什么错五岁的年纪,还是对红尘茫然无知时,那身为父亲的王致,又有什么权利去决定孩子的生死百里九歌也知道,王致杀了儿子,是害怕儿子无父无母后会遭到桂城百姓的虐待,与其受辱不如一死可这样的做法,她终究是无法认同。不禁的,早已不愿再想的记忆被唤醒,重新涌入了百里九歌的思绪中。多少年前,丙戌年的那个霜降之夜,那时候的她也只是个不解世事的孩子,可那个自称是她娘的女人,却将世俗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那冰冷的刀,毁了她的容貌,也将一道伤痕从此刻在了她的心底。百里九歌蓦然仰脸,只觉得酸意入腹,汹涌着就要涌上来。呵,毁容啊也只是被毁容而已,算得了什么呢若是当初那一刀,也和王致一般,刺得是她的心口。那她,还会有未来这十几年的日子吗她还会尝到这大千百味吗不会了。若是夭折的话,便是什么都没了温柔的手,就在这脆弱的时候,将百里九歌纤细的身子揽了过去,细细的安抚。百里九歌靠在了熟悉的怀抱里,她赧颜的笑笑,摇摇头说:“我没事的墨漓,刚才就是随便想想,反正我也不放心上了。接下来还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忙,我来帮你,我们一起吧。”墨漓柔和的微笑,吻了吻百里九歌的额头,落下一字:“好。”于是,这一整个白天,两人都没怎么休息,刚刚接手陆城,有太多繁琐的事情。百里九歌觉得很累,但只要能帮着墨漓,心里就觉得暖暖的,一直都有干劲。在中午的时候,墨漓命人将之前陆城战死的将士们衣冠,送回各自的家人手中,周国将士们帮着挖建坟茔,百里九歌也亲自去见了痛失家人百姓们,努力安抚着她们。孤雁自然是跟着百里九歌,尽力帮忙。这期间,百里九歌也看见王致的尸体被百姓们挂在陆城的菜市口,受着百姓们的唾骂。毕竟是冤有头债有主,王夫人和五岁儿子的尸体,墨漓让御风妥善的装殓了。百里九歌也不愿再想这事,她走过街巷,脑海中反复想着的,却是另一件重要的事墨泓的下落穿越也疯狂:情牵亲王全文。自她和墨漓入了陆城后,就一直都没有见到墨泓,墨漓让士卒们去搜,可是搜遍了整个陆城,也没有搜到墨泓。看来,他是逃了。一想到墨泓捅在墨漓心口的那一刀,还有良妃还活着这事,百里九歌就觉得心里面结了个疙瘩,十分介怀。这会儿走在湖边,满心想的都是这事,想的太过专注了,结果一个不慎,脚下踩空,一只脚踏进了水里。百里九歌惊呼着抽身回来,一只红色的绣鞋已经湿了,还沾了不少淤泥。她笑笑,没多回事,正巧这一幕被两个妇人看到了,那两人连忙走了过来,说着:“世子妃您怎么这样不小心我们家就在附近,您过来烤烤火,把鞋袜烤干了吧。”百里九歌笑道:“谢谢你们,没什么事,我就不去了。”两个妇人连忙摆手,严肃的说:“这都腊月了,鞋袜要是一直这么湿着,对身体不好,世子妃还是快点来我们家吧。”“这样啊那好吧,就麻烦你们了。”百里九歌笑了笑,准备和她们一起去的,这时候远远的听见荆流风的呼喊。“九歌九歌”娘怎么来了百里九歌转眸,望见荆流风正抱着衿儿,快步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百里九歌心中一寒,连忙迎了过去,接过衿儿,嗤道:“娘,你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能走这样快”荆流风气喘吁吁的说:“我没事,只是衿儿她一直在哭。”百里九歌拍着衿儿,小家伙刚才就要嚎啕大哭,从荆流风出现的时候起,那尖亮的哭声就让百里九歌的心口如被猫挠似的。她笑着拍起襁褓,哄着衿儿,想着不多久前才给衿儿喂了奶、也换了尿布,按说衿儿这时候应该在呼呼大睡才是的,怎么会哭得这样伤心衿儿到底是怎么了百里九歌望着衿儿不断冒出眼泪的瞳眸,和那扭曲成一团的小脸,心里着急,仿佛是被毒火灼烧着心田。荆流风的眼底尽是自责,如果她曾经将九歌养大,就不至于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了。这时候,那两名妇人走了过来,说:“世子妃,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就让我们帮忙看看小县主吧,我们都生养过孩子,有些经验的。”百里九歌忙说:“那麻烦你们了。”两名妇人连连说着不麻烦,接着引了百里九歌,去到他们的家中。她们在床榻上扑了暖被,百里九歌把衿儿放下,小娃娃还在哇哇大哭。百里九歌拍着她,解开衿儿的襁褓,一名妇人同时端来了炭火盆子,置于榻下,暖着衿儿的身子。“世子妃,我看,问题可能出在小县主的衣服上”听了妇人的怀疑,百里九歌不解的问:“衣服怎么了衿儿一直都是穿着这几件衣服,之前她并没有哭过。”妇人道:“还是请世子妃将小县主的衣服解开吧,给我们看看衣服,说不定就能找到问题了。”“噢,好。”百里九歌连忙动手,舍不得让衿儿再多哭一刻。解开了衿儿的衣服,百里九歌把衿儿放进暖被里,包裹好这稚嫩的身子邪王狂妃:绝色圣灵师。衿儿还在流眼泪,但不再嚎啕了,抽着鼻子哽咽,两只漆黑溜圆的眼睛盯着百里九歌,委屈的眨着。那两名妇人捧着衿儿的衣服,仔细检查了内外,很快就发现了什么。“世子妃,是衣服的线角翘起来了,您看这里”妇人们拈着有问题的位置,递向百里九歌,她伸长了脖子,目光落在了那个位置上。果然是线角翘起来了,几根线角还打成了死结,有些凸起。那个部位,正好是衿儿的腋下,百里九歌恍然,怪不得衿儿要哭了,小娃娃的皮肤太嫩,那样的线角一定磨得衿儿很不舒服吧。接着,一套破旧的婴儿衣服被递了过来,妇人捧着这套衣服,说:“给小娃娃穿衣服,就是要穿这种舒适的,虽然衬不上小县主的身份,但是小县主穿了会很舒服,就不会哭了。”百里九歌感激的点点头,拿过衣服后,检查了一遍,就赶紧给衿儿换上了。荆流风也拿着一张丝织的手帕,给衿儿擦拭眼泪。因着穿上了舒服的衣服,虽然衿儿看起来土气了很多,但却再也没哭了,反倒是没过一会儿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稚嫩的笑声回荡在民宅中,她边笑,还伸着小手想要抱百里九歌。“衿儿”百里九歌松下一口气,把衿儿裹回了襁褓中,抱回了怀里,俯首贴了贴衿儿的脸颊,由衷的笑道:“太好了,你不哭了就好,你可知你这一哭,我这心就像是被人给揪住了一样,当真急坏了。”那两名妇人也露出喜色,连连说着:“太好了,这可真太好了。”接着,她们就拉着百里九歌和荆流风小坐片刻,将照顾婴儿的知识一点点的讲给了两人。百里九歌和荆流风都仔细的听着,尤其是百里九歌,还拿了妇人家里的纸笔,将一些要点都做了笔记,生怕再惹衿儿不适。她将十二分的专注都投入了学习中,也因此,忘记了自己那已然湿冷湿冷的鞋袜。而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在告别两名妇人的时候,百里九歌才知道,原来她两人是妯娌关系,她们的丈夫在早两年相继得病去世,她两人便带了孩子住在一起,干着粗活累活,拉扯孩子。听她两人说,她们的生活极其艰难,两个妇道人家要承受那样的赋税,还要养孩子,从来就没有吃饱穿暖过。要不是这次陆城易主,周世子给她们发放了粮食,她们怕是捱不过辛丑年了。百里九歌环顾着她们的宅子,条件的确太过简陋。家具器皿都已经破旧的布满裂痕,那屋顶还是漏的。她心中酸涩,旋即明媚的笑了:“放心吧,有墨漓在,一定会让你们都能好好过这个年的”妇人们点点头,眼底涌动着感激的泪光。百里九歌告别了她们。抱着衿儿,与荆流风走在街上,一路往太守府回去,百里九歌湿了的鞋袜算是被烤干了,不至于太过湿冷。她裹紧了衿儿,听得荆流风说:“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是一年了。”是啊,百里九歌笑了笑。现在是腊月,很快也该是万家辞旧迎新的时候,可自己因着四处辗转、又奔波在战场之上,新春的氛围,该是离自己很远吧。只是觉得时间的飞逝像是沙漏,明明能数出它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可蓦然回首时,竟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那满满的沙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连这辛丑年,也要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