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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唇间微颤的动作,辨认出了那三个字。那是……尘不到。祖师爷,尘不到。于是万般反应统统归于虚无,那是真正的死寂,寂静到连风都忘了动。小辈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是这种惶然无声的场面了,因为没人知道该说什么……叫人吗?叫什么呢。千百年了,各家代代相传之下,从没有人真正说出过“祖师爷”这个称谓。那是一个避讳,避着避着,就再也叫不出口了。而他们毕竟又是明白礼数的,“尘不到”这个名字,没有人会当着面叫。不敢,也不可能。他们更不可能省去这个步骤直接开口,因为跟这位祖师爷相关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碾着雷区——你为什会出现在这里呢?不是该被封印着永世不入轮回么?是有人救了你么?封印大阵是不是已经松动失效了?你究竟是死了,还是真的活着?这次出现又想要做什么?……不论资历深浅、不论老少,在场的这些人没有谁真正接触过“尘不到”,他们对祖师爷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祖辈的代代相传,来自于那些书册和传说。那些反复描述的场景和形象总让人将他和恶鬼邪神联系起来,想象不出具体模样,只觉得令人畏惧又令人厌恶。可眼前这个人与他们想象的相去甚远,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对着这样一个人,他们实在问不出脑中盘旋的那些话语。至少刚刚在阵眼内亲眼目睹了所有变故的人问不出。长辈家主们不开口,小辈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于是两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之所以说微妙,是因为一边乌乌泱泱人员众多,另一边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而人数多的这边居然还占了下风。这对闻时而言也是意料之外的。从收拢傀线起,他的注意力就落在对面那些人身上。他脸上刻着“我脾气很差”这几个字,手里的线也没敛威压,之前那些梵音把他的火气拱到了最顶点。只要对面有任何一个人蹦出句不中听的话,他就请这帮煞笔后人有多远滚多远。结果这群人只是神色各异地瞪着这边,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谢问刚一抬脚,他们便“呼”地朝后避让两步,像乍然受惊的蜂群。两拨人更加泾渭分明,中间那条楚河汉界因为刚刚那两步被人为拉宽了几尺。这一幕跟千年之前的某个场景重合起来,谢问都怔了一下,垂眸扫量了自己一番。他身上并没有滔天四溢的黑雾,脚下也不是百草尽枯。这群人只是条件反射而已。谢问哑然失笑,没再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张岚,却发现张岚边上还有个一脚踩在楚河汉界里,想避让又没有避让的人。他个子不算很高,腿也不长,就显得姿势有些滑稽。闻时冷着脸跟过来,看到他时愣了一下。身后周煦已经开口道:“大东?”大东看着这群人走近,气都快没了。听到周煦熟悉的粗哑嗓音,如获救命稻草,这才憋出一句变了调的:“昂……”谢问目光扫过他的腿脚:“你怎么不跑?”他语气是玩笑的,却让闻时抿着的唇线变得更加苍白板直。大东朝救命稻草周煦又瞄了几眼,想说我是打算跑来着,但临到关头,就是没提起脚。因为他看着那条陡然扩大的分界线,看到所有人惯性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反应,忽然觉得有点寒心。他神经堪比炮筒,粗糙地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这泾渭分明的一幕实在有点扎眼。他想,作为跟着闻时、谢问一起入过笼的人,他如果跟着避让,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但怕还是怕的……他只要想想自己管面前这个人叫过多少句“病秧子”,他就要死了。他在这种窒息的状态下咽了口唾沫,嗫嚅道:“你们……你们救过我,在笼里。”谢问挑起眉。一旦开了这个口,他就顺畅多了:“不止一回,还有大火烧过来的时候,忽然挡过来的金翅大鹏鸟。”“——的翅膀虚影。”老毛跟闻时一样板着个脸,严谨地补了一句。“对,反正那不是我能弄出来的。”大东说,“我差得远呢,没那个能耐。”从三米店那个笼出来,他就总会想起那一幕,反复想、反复琢磨,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发起呆来。他当然幻想过自己还有隐藏的天资,在危急之时被激发出来,然后震惊众人。但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即便是道虚影,也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那就是有人出手救了他们,还把功劳推到了他头上,而他至今也没能找到一个机会说句谢谢。他应该说声谢谢的,但他五大三粗毛躁惯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礼貌人,这句话他总以别的方式一带而过,这辈子也没说过几回,在这种场面下,冲着谢问和闻时,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大东别别扭扭、抓耳挠腮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不那么鲁莽的表达。那是他跟着师父修习傀术之初学来的一个古礼。作为一个急性子的年轻人,他始终觉得那动作在现代的那个场合下都不伦不类,所以从没好好做过。今天是第一次,他冲着谢问和闻时躬下身,行了个生疏又认真的大礼。“你……”这一来,闻时是真的怔住了。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大东已经像猴一样弹了起来,火烧屁股似的从他们面前让开,窜到了周煦身后,抓着他唯一敢抓的人,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我他妈快不行了……”大东小声对周煦说。周煦默默瞥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哦”了一声,装着大尾巴狼安抚道:“不至于,他们又不吃人。”大东又缩头缩脑地环顾一圈,说:“卜宁老祖呢?我怎么数都没数到他,灵相在哪儿呢?”周煦“嗯——”地拖着音,心说这真是个奇妙的问题:“我想想要怎么告诉你……”没等他跟大东比划解释,僵立在空地上懵然许久的张岚忽然打了个激灵,在风里咳呛起来。她咳得脖脸通红,血液逆冲到了上面也不见停止,好像要把五脏六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咳呕出来才算数。等到她终于直起身来,狼狈地看了谢问和闻时一眼,手背抹过嘴角,才发现那上面有一层淡淡的血迹。“我……”张岚声音都已经咳哑了。她咽下口中的血味,本想对自己之前的举动解释一番,但开了口又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那抹血迹,用力搓了半天,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