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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的捷报,是梅庚亲笔所写,笔走游龙,洒脱劲瘦。他将密信妥善收好,随手自案上捞起折子,扫了一眼,笑意顿时淡去。“五味,传骆宽。”骆大人做了御使大夫后没轻松多少,以往是日日蹲在刑部衙门,这回是蹲御史台,隔三差五地便被新陛下传召进宫,每回都是交代些棘手任务,总而言之——还不如回去做尚书,或者做个侍郎也不错。降职是不可能降职的。斯文清隽的淮王殿下已不知所踪,如今这位喜怒难辨深不可测的楚皇开口问道:“朝中洛阴教徒一事,查的如何了?”骆大人面不改色:“朝中确有洛阴教徒,但同民间的教徒有所不同,据下官借由扣下的几个瞧,无非是为权为财,所谓九转成神他们并不相信。”楚策颔首,笑了声,“还不算太蠢,永安已无林氏,该收拾的便不必再留手。”“臣明白。”骆宽心领神会,无声哀叹又要忙上一阵子。洛阴教如今声名狼藉,还是不乏疯魔教众,若不将之铲除干净必然后患无穷。楚策偏首望向窗外,远处莲池飘香,却瞧不清红莲朵朵,只能勉强见一抹炽烈的红。年轻的楚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愁绪一闪而过,旋即勾了勾唇:“梅庚,朝堂之上必无后顾之忧,你可要早些回来。”——自辽北之野大捷后,梅庚率军一路北上,接连攻下数座城池,将北地军逼入太原。原以为不必耗费多少时日的仗,因林书俞出谋划策而拖延到了初冬。细雪纷扬,房中不曾燃起烛火,门被推开的刹那彻骨冷风灌入,身披披风的男子笑意儒雅,轻声道:“王爷,听闻您不肯用膳,还是莫要任性,若是您死了,会很麻烦。”昏暗中坐在桌前的男人抬起头,不见意气风发,唯有恐惧愤恨,楚畑冷笑:“左右都是死,饿死的还是等西平王打进来有什么区别?”林书俞笑了笑,不以为意,“王爷放心,臣自会保你性命。”楚畑讥讽:“靠软禁我?”“若非您欲降,臣自然不会出此下策。”林书俞温声道,旋即吩咐,“来人,带王爷上路。”楚畑浑身一炸,猛地站起身道:“你要杀我?!”林书俞歪了歪头,饶有兴致:“王爷不是不怕死吗?”楚畑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他自然是怕死的,否则怎会有了降心,又怎会用绝食来试探林书俞的意思。林书俞笑了,“王爷放心,太原守不住的,臣先将你送去安全之处。”楚畑不大相信林书俞会如此好心,狐疑地瞧着他。林书俞心知肚明,轻声笑道:“王爷放心,西平王走不出这太原,臣必然会将他项上首级送予您,王爷且去吧。”林书俞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楚畑怕他,这个男人像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又狠又毒,什么阴狠变态的手段都能想出来。楚畑怕死,没怎么反抗便跟着林书俞的人走了。夜色如一张漆黑的巨口,将整个太原吞没,林书俞站在纷纷雪中,有人牵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走来。林书俞蹲在女孩身前,瞧着那双无悲无喜的点漆双眸,弯了眉眼,将一柄泛着青光的匕首递过去,轻轻笑道:“知道该怎么做吗?”“知道。”女孩木然道,接过了那把匕首,又问:“我会死吗?”林书俞似是想了想,颔首道:“会的哦,你是洛阴教的圣女,只差这一次,便是九转了。”女孩眼底忽而闪烁起诡异的光,握紧了那把匕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与此同时,太原城中处处腥风血雨,满城百姓在刀刃下闪躲哀嚎,鲜血溅入夜色,在锦缎似的素雪上晕开大片温热的红。林书俞牵着女孩的手,站在楼阁之上瞧着宛若人间炼狱似的屠杀,轻轻笑道:“瞧,多好看。”女孩面无表情,问道:“他们也会轮回吗?”“不会。”林书俞否认,“他们怎么有资格呢,他们会死,死的很彻底。”——太原接连几日都悄无声息,梅庚便唤了陆执北等人入帐商议。“攻城?”陆执北微挑起眉,“不对啊,都到这地步了,楚畑那废物还真敢跟咱们鱼死网破不成?”“他不敢。”梅庚蹙眉,“但林书俞敢。”男子装扮的陆清麟沉吟片刻,“我还是觉着何处不对,不如派人想办法混进城中暂且打探打探。”她声音刚落,外头便传来通报,报信的探子面色微妙,道:“梅将军,不知为何,今早太原城守卫不见踪影,巡逻军队也不知所踪。”帐中众人微怔。陆执北一拍桌案:“不会跑了吧?!”梅庚却觉着何处不对,极其违和,蹙眉半晌,才道:“整军攻城。”第一百二十五章战乱四起攻城比想象中要顺利,只因城中空寂,唯有血腥腐臭挥之不去,遍地尸骸,惨绝人寰。梅庚一时想不到林书俞想做什么。屠城?远处一道矮小身影在尸体中踽踽而行,那小姑娘低垂着头,像是一具行尸走rou。陆清麟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姑娘便先一步问道:“谁是西平王?”陆清麟一怔。——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似乎还带着些许杀意。“在这。”梅庚缓步靠近,居高临下地盯着神色不大对劲的小姑娘,电光火石之间,匕首寒芒晃了眼,众人猝不及防地瞧见那瘦弱的小姑娘出手狠辣,锋利匕首刺入侧腹,软甲内的黑衣顿时被血浸透。不过几息之间,梅庚忍了痛意一掌拍在小姑娘削瘦肩头,本不曾下杀手,她却诡谲一笑,眼神像是在瞧一个死人,笃定了梅庚必死一般,转手便将匕首送入自己的左心口。——必死之心。梅庚的第一想法是林书俞实在作孽。而后面色骤然一变,那一刀刺得浅,也不曾伤及要害,他却眼前模糊,口中腥甜,鲜红血液顺着唇角滴落。——有毒!“梅庚!”“王爷!”陆执北和秦皈等人的惊声在耳边炸响,又好似自极远处而来,梅庚勉强单膝跪着,伸出手去不知狠狠攥了下谁的手臂,艰涩而又缓慢地低声道:“别……告诉小策。”城中已无活人——是屠杀。仿佛是嘲讽,又像是示威,梅庚不肯在战场上伤及百姓,他便将梅庚竭力护着的百姓杀个干净。满城萧瑟,血腥气挥之不去,当日,西平王遭刺杀中毒昏迷的消息传遍军中。军帐中,陆执北正为西平王诊脉,几个将军面面相觑。榻上的西平王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