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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辟个安静的院子关上门,门前种海棠,屋后栽杏花,安安生生给他当个暖床的得了。他那么样瞧个男人,眼光轻蔑狎亵,常乐想到渠锦堂,脸上没了往日的和气:“茂兴行今年的新规矩,银讫两清,概不赊账。”孙尚龄没当回事,觍着脸的往常乐身边凑,褂子里掏出来的一沓粮券,都是渠锦堂给的:“这哪儿话说的,你瞧,我不白拿……”常乐冷着眼:“这是前年的旧券。”孙尚龄看懂他那个眼神,他被渠家一个做工的下人瞧不起了,“既是孙少爷要,冯先生给个实价。”孙尚龄的脸皮一抽一抽地跳:“我可是你家少爷的兄弟!你就不怕渠锦堂怪罪?”不提少爷还好,一提,渠锦堂醉生梦死的样就在常乐眼前晃啊晃:“我们做伙计的,只知道为东家想,东家要有什么怪罪,我担着。要是少爷觉得我办事不周,让他来跟我说。”“好、好、好……”孙尚龄哪儿受过这份气,手指哆嗦着指住常乐,“你给我等着!!!”渠锦堂一听这话,把坐在腿上的姐儿推开:“他真这么说的?”“还有更难听的……”孙尚龄挨了教训的狗似的耷拉脸,跟主人告状:“他说,让你亲自到他跟前找他说去。”这些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少爷们,谁家有这么大谱的下人呐:“锦堂,他不是给你爹赶到隅北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几个清楚事儿的,懒着眉看捏拳的人:“你们不知道啊,年头就回甫阳了,我大哥跟他做了几单生意,夸他是个能人……”渠锦堂听他们讲那个远远的人,听得肺里好像长出个风箱,拉得那把陈年旧事的灰烬,又烧心燎肺的作妖兴旺。原来他一直待在甫阳,渠家上下恐怕就剩他一人不知道了。这时候,有人说:“再能耐,还不就是个下人。”另一个不敢小觑:“茂字号的柜房钥匙都交到他手里了,往后还真不好说。”“锦堂,没准以后,他真能做了你们渠家的主。”孙尚龄惶惶地抬头找渠锦堂:“您可不能让他爬到头上欺负啊!”撞上一双凌厉的眼,眉宇间盘着阴沉的戾气,寻事儿去的一张嘴唇,往上斜斜一挑,孙尚龄慌忙挪开眼,渠锦堂的这个笑,叫人心里后怕。渠锦堂笑着,捞来姑娘的腰,玉兰指掐着一盏酒送到嘴边,被他用牙衔住,风流地仰头:“怕的就是他不来找我。”“少爷!!!”常乐从椅上起来,拔脚往店堂,手挑门帘,撞上高高的一副胸膛,被人抱个满怀。“掌柜的……”伙计们往后退,常乐迷迷瞪瞪的反应过来,那声「少爷」,叫的不是他。渠锦堂老鹰逮雀儿似的张开手,抓住常乐:“你不是要我来找你么?”“我来了!”第12章门口的人乱成一团,柜上的老先生拨开人群过来:“这是怎么的了?”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少东家把掌柜堵账房里了!”“快,快上茂隆号请二少爷!”渠锦堂把常乐挤进屋,头一件事锁门,也许此刻他们的眼神对上了,左不过如此,但渠锦堂没有,他能从空气里感受到常乐的紧张,那种不动声色的畏惧,让他心里那根弦,舒坦的来回拨弄,是了,这就是他来的目的。常乐不痛快了,他的快活才刚开始。常乐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先开口,先开口者落下风,可拦门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是渠锦堂,他的少爷,骨子里的驯良醒过来,常乐舔着嘴唇,绵绵的嗓音,针挑绣花芯似的穿过渠锦堂的耳朵:“少爷……”渠锦堂掖在袖口下的手,微微一震。渠府上下,天香阁的座上,每天喊他「少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有人对他点头哈腰,有人唯唯诺诺,姑娘们嘴里那么叫,多半是含着蜜枣的亲热,唯独常乐的那声轻轻的「少爷」,水里浣纱一样的揉得他疼。“呵……”渠锦堂压着嘴角,怪声怪气往常乐身边欺近,他这么做,是不想让常乐看出他的怯,“怎么敢当啊,你现在可是茂兴号的当家,按理,该我称呼你一声「掌柜的」……”这个调调太讽刺,常乐叹了口气,孙尚龄的事,他驳了渠锦堂的面子,东家找来了。常乐本分的耷着肩膀后退,他给渠锦堂看座,渠锦堂没搭理。“少爷有事吩咐一声就成,何必亲自跑一趟……”古旧的账房里,光线是昔日飘进的一层朦胧的纱,落在面前陌生男人的身上。渠锦堂盯着他,仿佛要穿过那层纱,把一个旧日的影子,从这个新鲜的男人的身体里揪出来。“来看看你呀,你回甫阳大半年,怎么也不上渠家看看?这么多年,光听说你在隅北风光……”故意的,渠锦堂用一种凉薄的口气,居高临下地把常乐逼到桌子边。长褂底下,两双鞋,鞋头针尖对麦芒的踩到一块儿。两个男人,近得有种莫名的压力。常乐的手抠着桌沿,另一只,虚虚拢在胸前,掩着心慌。他有些应付不来面前高他半头的男人。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不怵见到渠锦堂,多少次场面上历练出来的胆色,一遇上他的大少爷,全冰化水,石头软成棉花心:“年底店里事多,等忙完这阵……”渠锦堂恍惚的听着,小的时候,绣月儿也喜欢这个样子,把那条缠了三股的大辫子捋到胸前,甜滋滋的侧着脑袋,守着他,白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绕过乌溜溜的辫子底上,最细的那绺尖儿。这种……女人才有的,柔软的动作。说不清的感觉,渠锦堂忽然恼火:“大掌柜人多事忙,想见你一面,还得我亲自来一趟……”退无可退,常乐的腿撞上桌脚,桌上的砚台,新添的墨水泼到账本上,洇了一行工整的字迹。渠锦堂往那行字上看,不像五大三粗的男人写的,一笔一划,秀气得像刚学写字的闺阁里的小姐,目光摆回来,落到常乐软软的发旋,往下贴着耳朵,是修剪过,清爽的鬓边。常乐惊惶地抬起头,一双微微睁大的杏核眼,圆的像月儿,渠锦堂从脚底打了个摆子。不知怎么的,心又软:“这些年你待在隅北,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俩人谁也没想到,拇指沿光洁的腮鬓滑到下巴颏,常乐反应很大的一让。渠锦堂愣愣搓捻指腹,天香阁里敷了粉儿的姑娘也没有他滑,他这样的,哪儿像个男人了?!门外起了一阵sao动,是渠庆堂赶到了,拍着门的喊他大哥。常乐听见,找到救兵似的:“二少爷!”渠锦堂没想到他这么依